明熙月仍然在发抖，抖个不停。
“沈清鹤，沈清鹤……”
她口中不断喃喃着他的名字，好像很害怕。
沈清鹤听她这么叫自己，心里绷得紧紧的，深眉紧蹙，他轻轻扒她环住自己的手指：“我先送你回房间。”
在床上躺着，也好过像此刻这样穿着单薄的睡衣，还是被汗水湿透了的，站在外面瑟瑟发抖的好。
“不要，沈清鹤，我不回去。”
明熙月抱他抱得更紧，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拒绝他的提议。
实在没办法了，他才稍微用力点，拦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了自己床上，正打算帮她盖好被子，又想着她衣服湿透，就这么躺着肯定得感冒，往外轻舒了一口气，他的手才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问：“我去拿一套睡衣过来，你换上好不好？”
明熙月哭了。
湿漉漉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纯粹无辜的目光，像是一个深深的漩涡，吸引着他，让他无法走开。
“沈清鹤，你别走，就待在这里。”
明熙月抓牢了他的手，生怕他走掉。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此刻这样，这么的，想要依赖他。
“好，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
也没办法了，沈清鹤只能点点头，先扶着她靠在床沿，帮她把被子虚虚盖上。
“还是怕打雷吗？”
他淡声问她。
今晚，他的声音放得特别低，特别温柔，柔得都不像他了。
却很像梦中他跟她说话的语调。
明熙月死死地盯住了他。
“沈清鹤，你微信里那个叫做kikyo的人，是不是那个明熙月啊？你那个朋友。”
她好恼自己，现在不能用明熙月的真实身份问他这些问题。
她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所以，看他的眼神迷蒙中，又发直。
沈清鹤也不知道她没头没脑的，怎么忽然会问起这个问题。
其实，他是不想回答的。
可对上明熙月此刻的目光，不知怎的，他心软了。
“嗯，是她。”
他淡淡地回答。
发觉她的手凉得跟两块冰似的，他皱着眉头，也没察觉到丝毫不合适，把她另一只手也轻轻扯了过来，用自己温热的大掌，将她两只小小的手合拢来，包裹到自己的掌心里面。
明熙月的心跳，猛地一沉。
她趁势又问：“那她临走的时候，你有在医院里送她吗？”
说起死亡这个话题，沈清鹤的脸色，的确沉下来两分。
天公作美，刚好打了个雷，明熙月一咬牙，狠了心直接扑到沈清鹤的怀里面，死死抱住了他，不给他推开自己的机会。
她呜呜咽咽的，跟他说：“沈清鹤，其实我刚才做梦了，梦见你那个叫明熙月的朋友临死前的样子了，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些话，可能会让你想起很多伤心事，但莫名其妙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她不是有男朋友吗？怎么我这个梦好奇怪，梦里没看到她的男朋友，好像除开她的同事朋友外，就只有你了。”
明熙月的嘴唇贴在他的肩膀，声音便显得有些闷闷的。
“她托梦给你了？”
沈清鹤试图推开明熙月，但她却纹丝不动，也不知道明明被外面的雷声吓成这样，还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沈清鹤推了两下便没再推了，心弦却被她就此拨动。
托梦这种事，他过去是从来都不信的。
但明熙月方才所描述的场景……
跟当初她走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当初送走她的时候，她病榻边，的确就只有他和一些同事。
她说，自己想走得体面点，又想好好跟大家道别，所以才让他叫来了同事们，可其实最终，她走得也并不体面。
她很痛苦。
再回想起她闭上双眼前，那种痛不欲生的场面，沈清鹤心如刀绞。
明熙月点了点下巴：“嗯，应该是托梦给我了吧。”
“她……”
沈清鹤伸手，摁住了明熙月忍不住颤抖的后背，一边轻轻拍着，安抚她，一边，他的声音也有着隐隐约约的颤抖：“还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其他的？”
“没有。”
明熙月回答得很坚决，她现在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
她人都扑到沈清鹤怀里面来了，他这会儿当她正脆弱着，而那个实验室里的梦境，直到此刻还萦绕在她的脑海，借着这股劲，她很想问他一些问题。
“沈清鹤，你喜欢桔梗花，是不是因为她啊？”
“还有，她临死前男朋友都没有出现，只有你在，当时她们两个人是吵架了还是怎么？你跟她的关系，亲近到什么程度了啊？”
她这话问出口后，沈清鹤沉默了许久，都没有作声。
“沈清鹤，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等了太久，率先打破沉默，身体已经没有刚才抖得那么厉害了，沈清鹤也在这时候将她松开。
她侧过头再看他时，他看她的目光，有些讳莫如深。
她看不明白这样的眼神。
“桔梗，我和她都喜欢。”
“而男朋友……”
沈清鹤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孩。
他从来不愿意去回想她临走那天发生的一切，她有多痛不欲生，他就有多么的生不如死，所以哪怕到了此刻，明熙月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他也不想说。
“她人都已经过世了，让她安宁些，关于她的事情，你就别再打探了。”
最终，沈清鹤也只是清清冷冷地说了这番话。
拒绝跟她解释。
明熙月有些着急，抓住他的手臂问：“我关心的又不是其他的，这点好奇心你都不能满足我吗？”
“明熙月。”
沈清鹤叫了她的名字，嗓音沉冽。
“你可以对任何东西，任何人任何事物好奇，但是唯独她，不行。”
沈清鹤的目光，骤然变得危险，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生人勿近，冷冽肃杀的气场，威慑力十足。
明熙月的心跳，也猛地一沉。
她盯着他，嘴唇微动：“沈清鹤，为什……”
为什么？
她只是他的朋友而已，为什么每次自己问他关于她的事，他都仿佛被触碰了逆鳞。
“你是喜欢她吗？”
明熙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急了眼，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句话。
但是，问了就是问了。
收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