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驿北看着这样苍白的、可怜的她,正一种强烈不安的、无比惊慌的、又有一丝丝期待的,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般的眼神看着他,楚驿北张了张嘴,想要隐瞒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何必欺骗,何必给她一份虚假的希望呢?
“孩子……”楚驿北觉得唇干口燥,唇舌间有苦涩溢出,心里钝痛无比,“没了。”
江澜灯张着嘴怔在了那里。
楚驿北看她失魂落魄、难以承受的模样,伸出手去摸她的脸,“澜灯,你……”
江澜灯突然抓着他的手腕,似乎还没回过神一般,“你……你刚刚说什么?孩子,孩子没了?”她突然激动起来,用力抓着他,“孩子怎么会没了呢?!楚驿北!我不信!我不信!”说着她就要下床。
楚驿北拦着她,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你要去哪儿?你冷静一点……”
江澜灯挣扎着,“我要去问医生!怎么可能没了呢?我不信!”其实她该信的,身体的感觉足以说明一切,可是……可是她不敢相信。她那么期待的、拼死也要保护的孩子,这辈子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她不信!
“是我……是我……”楚驿北用力抱着她,“是我让医生拿掉它的……你别激动,先躺下来听我说好不好?”
楚驿北的话就像当头一棒,击碎了江澜灯的自欺欺人,又像一簇火苗,点燃了江澜灯的所有情绪。
惊骇的、沉痛的、痛意深入五脏六腑,灵魂都似乎失落了。
她,确实失去了她的孩子。
江澜灯红着眼睛去推楚驿北,四肢并用地挣扎与捶打,她向着他嘶吼,向着他痛斥i,“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拿掉我的孩子?!你凭什么杀了它?!楚驿北,你不是人!”她哭了起来,声音剧烈地颤抖,“你就这样抛弃了它!它是我们的孩子啊!!!”
楚驿北承受着她的捶打,听到她最后一句痛彻心扉的斥责,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她哭着喊着,“孩子……孩子……”声音哽咽。
楚驿北红了双目,紧紧闭上眼,“和我结婚好吗?我们还会有孩子,一个,两个……”
她那句话在他心里不断撞击——
它是我们的孩子啊!!!
我们的孩子!
江澜灯强硬地打断了他,“我不要!不要!我不要嫁给你!”
楚驿北抱着她不肯放,“你必须嫁给我。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
江澜灯情绪爆发之后,渐渐缓和,可是失去孩子的那种冲击还是让她一时难以承受,她抽泣着听见他的话,对他的怨恨无法排解,“我谁都可以嫁,就是不嫁给你!”
楚驿北根本没拿她的话当一回事,轻声说,“你答应了的。现在想反悔?”
江澜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难道她之前在火堆里被熏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当真答应了他这个?她想不起来,也不想承认,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她也不会承认的!
“不可能!我没有答应过你这个!”江澜灯无力地垂下手,疲惫地说,“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楚驿北这次倒是很爽快地出去了,只是走之前还要把她按进被子里,让她乖乖躺着,好好休息。
江澜灯也不说话,等到他关上门出去之后,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真的,真的没了那个孩子。
她多么想,这只是个玩笑。
江澜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累得睡着了,然后等她再次醒过来,明显感觉自己的眼睛肿了起来,她也没太在意。这天早上,江澜灯正疑惑楚驿北怎么不见人,就看见宁萌打开门走了进来。
宁萌手里提着热粥,她把买的花放在她床头,看着江澜灯的眼睛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江澜灯说,“你怎么来了?”
宁萌打开粥,“我听楚驿北说的,你喝点粥吧!”
江澜灯摇头,“我没胃口。”她看着她,“是他叫你来的?”她的语气变得不好了,“他是不是让你来当说客?你告诉他,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宁萌放下手里的粥,表情有些苦涩,“澜灯,你干嘛这么为难自己呢?”
江澜灯对着空气冷冷一笑,不说话。
“你别这样,”宁萌又说,“既然他已经知道你就是林灯了,既然你也还爱着他,那为什么你还要计较那么多,不能释怀呢?”
江澜灯还没回答,就听见门被撞响,宁萌转头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门依然紧紧关着。她站了起来,走出去打开门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宁萌又回到江澜灯床边,江澜灯此时的表情不再冷漠,而是有些平静,平静之中又含着压抑的复杂情绪,宁萌握住她的手,“澜灯,你要选择什么是对你好的,不要总是被困在过去。”
江澜灯静静看着身上白色的棉被,吐出三个字,“你不懂。”
你不是我。你怎么会懂我的感受?
因为真的是很好的朋友,江澜灯对着宁萌并没有说几个字就算了,她将视线放到她脸上,眼眸中隐隐波光流动,“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可是旁观者又怎么能体会到一切呢?说实话,经历了这么多,过去那些我是真的打算放下了,可是,面对楚驿北的时候,我总是做不到,明明自己想着要和他重新开始,可是总是会因为过去的种种而变得瞻前顾后、多愁善感……”
宁萌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江澜灯却阻止了她,“你不用说什么开解我的话,能够开解的,我都已经自我开解了。不然,”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又怎么会和他走到现在呢?”她顿了顿,“可是这次,他没经过我的同意把孩子……拿掉了,虽然说是为了我好,但是,但是我还是接受不了……”
她的笑更加苦涩了,“果然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人究竟是两个人,还是有些东西需要去磨合……”
江澜灯似乎陷入了思绪当中,宁萌缓缓开口,眼里是明显的心疼,“澜灯……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如果是她,她可能早就选择离开了,她不会允许自己想那么多那么多。
江澜灯摇头,“到了我这个地步,你也会的。累不累,从来都不是由自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