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出门前,沈昭忠忽然又有了想法,他拐弯先去了一趟沈娇的院子。
今日进宫他心中不安,若是能把沈娇带去,也算是多了层助力和保障。
此时沈娇正在院子里发呆。
冬日里,就连日光都带着几分凉薄,她瞧着枝桠上的几朵红梅,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爹从孙家退亲之后,沈娇总是忍不住想,孙公子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可没等到孙公子的动静,沈娇心头却又多了说不出的怅然,她想,他竟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可他从前红着脸说心悦自己的时候,也不像是假的。
沈娇又不由想,若是孙家公子再来,她该如何回应?
心乱如麻中,她并没有注意到祖父来了。
沈昭忠没有命人通传,他来的安静,可看到院子里沈娇的模样,心中却是一咯噔。
沈娇这模样是不是在想着孙家那公子?
心中冷哼了声,沈昭忠心道,幸亏昨日得知孙家公子跳河自尽之后便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沈家没人敢谈论,沈清远也没外出,故而他们父女两人还都不知情。
此刻他更确定,沈娇进宫之前,绝不能叫她知道孙公子已死。
他大步朝院中的沈娇走去,干脆道,“娇儿,祖父要进宫,你随祖父同去吧。”
听到这句话,沈娇方才回神。
虽然进宫是她主动提出的,也做好了准备。
可不知为何,今日祖父忽然来问,她却仍有几分仿若被曝晒在日光之下的尴尬。若是进了宫,从前的皇姑夫变成了枕边人,何其讽刺,何其耻辱!
沈娇微微瑟缩了下,抬眸却望见祖父眼底的热切和试探。
热切,自然是因为她要进宫。
而试探,则是生怕她改了主意。
沈娇心中冷冷一笑,“今日?不是说了,进宫这事儿我自己安排。”
沈昭忠堆起笑,“是你自己安排,今日祖父去看你姑母,你也随祖父进去瞧瞧。”
沈娇勾了勾唇角,懒洋洋的道了句,“还是算了吧。”
若是姑母知道她进宫的用意,怕不是要掐死她。再者,她目光移到了那株红梅上。
今日这株梅花开的实在是好,她不想辜负了。
“三日后,三日后我进宫。”沈娇抬起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对沈昭忠轻轻道,“祖父,三日后是个好时候,万事皆宜。”
三日而已,沈昭忠也不敢逼急了,只是走的时候还不放心,“娇儿,你答应了进宫,如今跟孙家也退亲了,孙家人已经离开了京城,你若是后悔,祖父可是不答应的。”
孙公子居然离开了京城了?
沈娇浑身一凉,笑容却愈发娇媚,“祖父放心,我不后悔。”
孙公子都走了,她却还存着那一点念想,简直是可笑!至于后悔,这又有什么可后悔的!
这话让沈昭忠满意,他那点说不出的不安也消散了些,命人严加看管好沈娇和沈清远的院子,他才进了宫。
沈昭忠直奔含凉殿,进门便道,“娘娘,高峰进宫了!”
几次失宠后又复宠,重掌凤印和六宫的皇后如今也淡然了许多,她瞧着描摹细致的指甲,不在意道,“爹,你慌什么?不过进宫而已,高峰但凡有一点脑子,都不会吐露实情,他既然不说,你又何必担心?”
高峰是何许人也?
锦麟卫出身,皇上的心腹,那点招供的手段在他面前不够看,只要高峰不说,皇上就算能揣测到是谁做的,可没有证据,又能奈何?
“爹,你放宽心。”皇后看着惴惴的沈昭忠,又重提旧事,“说起来,若是之前那事儿成了,咱们又怎么会有如今的麻烦?爹,不是女儿说你,你这事儿办的也太……”
沈皇后语带责备,沈昭忠心慢慢凉了。
他在皇后面前毫无保留,让他将祥瑞让给太子,他照做了。让他派人去夹谷道伏击楚云铮和江晗,他也尽出府上的精锐,毫无保留。然而如今,高峰进宫,皇后不帮忙想法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怪他。
他憋着一股火气,不软不硬道,“娘娘,并非老臣不力。而是那江慕乔着实妖异,若非如此,娘娘之前也不会吃了她的亏。”
沈皇后保养得宜的面容上,狠厉一闪而过。
这话着实戳心,江慕乔坏她的大事,她早已恨之入骨!可恨,这人怎么没死在夹谷道上!
心中想着,皇后忽然又问,“爹,您说那江慕乔真就那么神?”
皇后的语气好了一些,沈昭忠却稍显冷淡,“真的。娘娘可以明察。若非她忽然赶到,咱们也不至于毫无收获。”
听着沈昭忠的话,沈皇后心中想法忽然闪现,叫人上了热茶,她语气亲昵了一些,“爹,江慕乔坏了咱们大事,此人不得不防。”
若是从前,沈昭忠定然主动请缨,前仇旧恨,非得找江慕乔报了!
可皇后的态度让他心寒,他想到了即将要进宫的沈娇,故而只做不懂皇后这话的意思,“娘娘,可老臣听说,皇上和太后颇为信服江慕乔。”
“信什么?”沈皇后轻嗤,“太后或许相信她,但江慕乔败就败在她嫁给了安王,皇上便不可能会信她。爹,女儿听说江慕乔从前并不会医术,她是一夜之间神机入梦,方才大成。”
沈昭忠点头,“是,此事是德昭庙的四戒大师亲自验证过的。”
他憋不住说了句,“娘娘,这件事皇上早已知晓。若是您从这方面着手,怕是 适得其反。”
有德昭庙的高僧四戒大师亲证,以大师的德高望重,谁敢再造谣生事?
沈皇后唇角含着一抹冷笑,“爹,恐怕您不知道,四戒大师修了闭口禅,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说过话了。再者,本宫另有想法,待到高峰出宫,此时事危为安之时,还要劳烦爹您行事。”
见沈昭忠不似以往当场应下,沈皇后又道,“爹您放心,此事对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话说到这份儿上,沈昭忠应了,想着皇后的话他又道,“皇上宣高峰进宫,果真不成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