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皇后略带不耐,“是你和高峰打交道的,难道还信不过他。他只要没疯,就不会供出你的。”
沈昭忠稍稍放心。
的确,高峰身为锦麟卫,是皇上的心腹,若是被发现和外戚有联络,则是必死无疑的大罪。
并且高峰熟知皇上脾性和逼供的手段,他不会暴露,他不会,意味着自己也不会。
见他仍旧惴惴,皇后不屑,“若是你不放心,那就在含凉殿等着,一有消息立刻就能知晓。”
便是皇后不说,沈昭忠也是有这个想法的,他趁势道,“多谢娘娘。”
沈皇后垂下眼皮,语气带出几分轻慢,“谢什么?爹,你先坐着吧,本宫乏了。”
沈昭忠连忙躬身,待她离去之后方才哼了声,事到如今他也看清楚这女儿的秉性了。他待她掏心掏肺,可她眼中却并没有自己这个爹和沈家!
心冷之余,沈昭忠又不免庆幸,幸好沈娇答应进宫。到时候重夺皇上恩宠,就是皇后过来求他之时!
沈昭忠在含凉殿如坐针毡,而此刻的紫宸殿上也热闹极了。
高峰被从兵器司带来紫宸殿,又见苏培和方工匠都在便知是什么情况。
庆元帝没给他思考的机会,将那杂役推出来之后问道,“你可认识他?”
见到这杂役,高峰丝毫不乱,“皇上,微臣并不认识他。”
“不认识?”庆元帝反问。
楚云铮推着那杂役朝高峰走近两步,他带着一点笑容,“高大人,您真不认识?仔细再看看。”
一缕香气,伴随着楚云铮的走近,丝丝缕缕的钻进鼻孔。
高峰不着痕迹的皱眉,心中对楚云铮越发鄙夷,早就听说安王的爱好迥异常人,穿女人的衣服也就罢了,竟然还遍体熏香!
这种人,连看一次都觉得脏了眼。
他撇开脸并不答,只对庆元帝恭敬道,“微臣真不认识。”
楚云铮喉见溢出一抹叹息,对那杂役道,“你听,他不认得你呢。”
那杂役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吼道,“高大人,你说谎!我是兵器司的杂役,你抢走了我做的惊雷,如今竟然说不认识!你敢摸着良心对着列祖列宗发誓吗!你还用我全家老小威胁我,我跟你拼了!”
杂役的怒吼对于高峰来说,甚至不如蚍蜉撼大树。
高峰能混到如今的位置,心智早已非常人,他皱皱眉毛,朝一旁的侍卫看过去,“此乃紫宸殿,也是任由宵小叫嚣的地方?”
说罢朝庆元帝磕头,“皇上在上,微臣敢发誓从未见过此人,更遑论抢走他的东西,简直一派胡言!”
高峰义正言辞,极其唬人。一时竟衬得那杂役如跳梁的小丑一般,两人高下立现。
暗中琢磨着庆元帝的脸色,高峰心中冷笑,果真是烂泥糊不上墙,这安王空长了一副皮相,不过是绣花枕头,他还当如何?原来仅仅是找到了这杂役,也仅凭这杂役的几句话而已!
“皇上。”高峰再度开口,“这杂役在紫宸殿如此大胆,许是 疯了,疯疯癫癫之人说话如何能算数?想是安王也被蒙骗了。”
庆元帝不语,他看向楚云铮,那略带不耐的眼神分明是在说,这就是你的证据?
江晗要气死了,心中骂了一百遍,楚云铮傻!楚云铮一定是傻!
一个无凭无据的杂役说的几句话而已,这算是哪门子证据?
听听人家高大人说的,张嘴便把这杂役打成了疯子,这还怎么作证?
他就说楚云铮傻,居然相信苏培!
苏培在一旁也绝望了,他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楚云铮所说的证据上,可这证据就是这?被高峰连消带打几句,眼见就要完了!
紫宸殿中人心思各异,江慕乔暗暗捏了捏拳头,云铮的计划她猜到了几分。
那杂役是中了迷香,所以才会在紫宸殿上如竹筒倒豆。只要引来了高峰,届时如法炮制,高峰也一定能什么都招了。
可问题的关键是,迷香是失了效,还是在高峰身上不顶用?这姓高的怎么没反应?
然而还没等江慕乔想出个所以然,庆元帝便道,“罢了。老二,你这算什么证据?”
高峰不动声色的笑了,紧绷的身心放松下来,嗅着鼻端的一缕香气,他掠过楚云铮,心道就这小白脸还想跟自己斗?
苏培一听这话,登时眼前一黑,完了。
夹谷道上的惊雷是谁埋的,这件事总要有个定论。可高峰已经洗脱了嫌疑,眼下这不就成了自己?
然而也就在这时,楚云铮抬起幽深的眼眸,再度看向高峰。
他一双凤眸乌沉沉的,偏生瞳仁深处透出一抹雪光,刺的高峰心神一凛。
“高大人。”他薄唇又启,声调带出一丝叹息,“你再仔细看看,真不认得此人?”
高峰心中烦躁,对楚云铮越发看不上眼。
这人有没有脑子,不都说了不认识了?这么死缠烂打,真不识眼色!
然而话一出口,居然成了,“便是我认得又如何?”
紫宸殿上立时一静,原本已经打算了结此事的庆元帝猛的看过来。
江晗喉头滚了滚,有些惊讶,高峰这话什么意思?
莫说旁人吃惊,高峰自己也吃惊,后背猛的出了一层冷汗,他连忙继续解释,“孙大是兵器司的杂役,我自然认得。”
楚云铮低笑了声。
笑声伴随着那缕越来越清晰的香气,从耳朵,从鼻端,从喉间,无孔不入的钻了进去。
余光扫过面色莫测的庆元帝,高峰越发着急,背上的冷汗迭出,一时竟有些头昏脑胀。
他嘴巴发干,反问,“我认识怎么了?王爷你笑什么?”
楚云铮笑道,“我笑高大人可真是精细,身为兵器司的长官,公务定然繁忙,认得一个区区杂役也就罢了,竟然还知晓这杂役的姓名。”
紫宸殿上起了一阵骚动。
楚云铮抚了抚衣角,接着又问,“高大人连个杂役的姓名都能记住,想必是爱惜臣下,记性超群。”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方工匠,含着一抹笃定笑,又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