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铮眼眸抬起，神色浅淡，“照我猜测，掳走壮壮多半不是谋划，恐怕是无意而为。毕竟，过来马场周围刺探的西北鞑子，也不知壮壮和阿丑会在这一天过来。”
江慕乔点头，孩子做的事情多半是率性而为，莫说是西北的那些鞑子，便是江晗和香秀，也料不准壮壮要做什么。
想到这里，她涩然到道，“我也没想到。”
她跟着壮壮和阿丑来到马场，然而未能料到这两个小娃儿居然那般胆大包天，还没马背高，就敢上马。
这些时日，她后悔的便是这个。
只要一想到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我若是能早一点，若是能再快一点。”江慕乔喃喃，“若是能当日就找到壮壮。”
楚云铮拍了拍她的肩，“莫自责，不怪你。”
壮壮和阿丑身旁都跟着人伺候，还有马场里那么多的下人，竟然任由两个孩子骑马。
半点不知变通，半点不加阻拦！
楚云铮眉头轻皱，“此事的缘由并非在你身上。”
“阿丑身边的人我已经换过了。”江慕乔道，“让棉棉跟在他身边。棉棉知道轻重，又常年跟着我，能叫人信服。”
楚云铮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朝臣总夸壮壮稳重，我也一度如此觉得。马场之事过后，方才知道他还是个孩子。只是别的孩子可以任性，他却不能。”
身为大齐未来的储君，他的喜好善恶，都无时无刻的影响着周围的人。
“叫人把壮壮或许已经不在大齐境内的事情告诉他。”楚云铮道，“他听得懂。”
阿丑非但听得懂，他还明白，当日正是因为他跟壮壮任性骑马，所以壮壮才会走丢。
可这件事的缘由在自己身上，壮壮是想带自己去见识见识的。
阿丑本就沉默，自打壮壮不来宫中，他愈发沉静。
崔太尉每日打起精神进宫，见到他不免叹息。之前还不理解为何娘娘一定要让壮壮那皮小子跟着，这会儿看了阿丑的状态方才一叹，娘娘是想让壮壮带带他，能让他活泼开朗一些。
可哪儿知会变故横生。
壮壮那臭小子自己胆大包天也就算了，还带着小皇子一道。如今他失踪，小皇子郁郁，显然深受影响。
索性也不讲了，崔太尉问道，“小皇子可是在担心壮壮？”
阿丑轻轻点头。
不止担心，他还自责后悔。
看着孩子清澈大眼睛中的烦恼，崔太尉翻开了一页书，“小皇子，之前老朽给你讲过，为君者要敛其喜好、收其善恶，你可明白？”
“《通鉴》中也讲过，太宗不喜魏征，然而依然以君子之礼待之，依然重用。魏征死后太宗更是感慨自己的铜镜没了。你可知为何？”
看着阿丑，崔太尉循循善诱，“不止是魏征的才华和能干，更因为太宗的气量。”
“为君者，要收其善恶。这便是说上位者要收敛起自己对某些人的偏见或者不喜。有能力有才华的人，便是性格没有那么讨喜，也要重用。人无完人啊小皇子，苏培和郑守节是皇上的巩固大臣，可他们没有缺点吗？”
苏培，油滑，是个典型的笑面虎。至于郑守节，古板，一丝不苟。
然而这两个人一文一武的搭配，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监察司如今风生水起，朝廷官员兢兢站站，苏培和郑守节功不可没。
“没有不对的人，只有用人不到位的君王。”崔太尉道，“人生百态，各有特点。上位者要能包容能容忍，更要收起自己的善恶，将最合适的人放在最合适的地方。”
见阿丑似有所懂，崔太尉便又道，“至于收其喜好，便更明显了。”
“小皇子，怕是你曾跟壮壮表露过想去马场，看看马儿的心思吧。”两个孩子的心思，在崔太尉的眼里跟明镜儿似的，“或许你没表露过，但至少在壮壮提议的时候你动了心，对么？”
阿丑轻轻点头。
“这便是了。”崔太尉笑道，“壮壮虽然学业上像足了你舅父，可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机灵的很，他一定是看出来了你想去，所以才会萌生了带你去的想法。”
见阿丑没否认，崔太尉无奈的骂了声，“那小兔崽子，若是能把这份心思放在读书上，定会多有进益。可他偏不，整日想着玩儿，整日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该有这一遭！”
骂过之后，崔太尉也心疼，“若是找回来定要好好骂他一顿，看看他长不长记性！”
嘴上说着狠话，可想起至今还没有壮壮的下落，崔太尉眼圈发红，鼻头酸涩，他悄然擦了擦眼角，“这臭小子，不会是怕挨打躲着老朽吧！”
崔太尉心中不好受，低头看见阿丑更内疚自责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小皇子无需太过自责。”
“壮壮如此无法无天，什么都敢做，有着一遭也是早晚的事情。”
“好歹你没有出什么意外。”
崔太尉苦笑，“若是你也出了意外，那才是真正的糟糕。”
壮壮的身份只是贵，可阿丑的身份还要再加上一个重。
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至少阿丑平安无恙。
今日情绪不对，崔太尉也没了讲学的兴致，只对阿丑道，“小皇子记得老朽的那些话便好。此次的事情，缘由在于壮壮。老朽希望壮壮记得这次教训，小皇子也要记得。”
阿丑深深的点头。
他把这句话记到了心里，再也不忘，也不敢忘。
只是想着父皇派人告诉自己的话，阿丑又扯了扯崔太尉的衣袖，无声的望了过去。
壮壮是不是真的没有生命危险，还能平安顺利的找到他吗？
“小皇子放心。”崔太尉是告诉阿丑，可也是告诉自己，他正色，“吕道长说了壮壮还活着，那就一定还活着。若是他敢骗老朽，老朽就砸了他的钦天监！把这些年的酒钱分文不差的问他讨要回来！”
“还有，你舅父和舅母已经派人沿着边关去找壮壮了，若是有好消息，会立刻回来告诉咱们。”
“他也必须回来。”崔太尉道，“他还欠着老朽好多棍子没打呢！”
若是壮壮能回来，他一定要狠狠的揍，半点都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