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每过去一刻,江慕乔的心底便往下沉一分。尤其是在听说了壮壮是骑了那匹尚未完全驯服的烈马以后,忧色更是能滴下来。
便是大人亦不能完全的驯服这匹烈马,更何况壮壮一个小孩子?那么高,若是摔下来……
想到这儿,江慕乔浑身一激灵,立刻道,“立刻加紧人手!还有,立刻派人回京,叫人支援!”
下人快马加鞭的回去通信,江慕乔则带着众人四处高呼。
“壮壮!”
“姜逸之!”
声音传到了马车中,阿丑愣怔了下,忽地起来走到了马车门口。
“小皇子,你这是做什么?”棉棉连忙拦住他,“你怎么了?”
阿丑不答,只是看向了马车外面。
壮壮不知道什么情况,他要去找他。
棉棉看出他的意图,堵住车门,“小皇子,你如何去找他?马场周围荒郊野岭的,密林里的野草比你都高。娘娘就在找,你莫添乱。”
阿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了过去,眼神坚持。
壮壮执拗,阿丑更执拗。
棉棉阻拦无果,带着他下了马车。
外面风声呼呼作响,阿丑有些茫然的立在原地。他生来聪明,小小年纪便十分通透,更兼身份贵重,几乎没有不能理解或者解决的事情,然而这一次,他感到难以言喻的无助。
这份无助,既来源于稚弱的年龄,又源自于后悔。
他不该贸然跟着壮壮一道出门的,也不该贸然骑马。
棉棉在一旁仍旧规劝,“小皇子,娘娘已经派人去找了,你放心。还是去马车上吧,这里风大。”
出乎棉棉意料,刚刚还坚持要下来找人的小皇子此次十分听话,沉默的跟着她上了马车,一动不动的等着。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若是强行跟着,只会给大人添乱。
爹说过,要知晓道理,要能听进去人劝。
他在等,江慕乔也在边找边等。
前方的下人来报,已经追到了周围十数里,然而毫无踪迹。前来回禀的下人脸色灰败,“娘娘,今日风大,马蹄印子难辨,怕是越久越糟糕啊。”
江慕乔焉能不知道?一个孩子在颠簸的马背上坚持不了多久,时间拖得越久,壮壮便越危险。
“继续找!”她道,“让有经验的马倌儿跟着,仔细辨别!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她一边说,一边朝四周看。
壮壮能去哪里呢?
他一个小孩子,伏在马背上。那马又是野马,能去何方?心中焦急,面上却不露分毫,“两个人为一组,沿东西南北以及东南西南东北西北等八个方向,尽全力找!声音要大一些,一有消息立刻向本宫禀告!”
马场的人原本都要急死了,可皇后娘娘在这里,一系列的命令颁布下去,他们便觉得心里稳当了一些。
无论如何,听娘娘的。
人再度分散,江慕乔看了眼天色。
时日还尚早,暂无大碍,最好的结果便是尽快找到。
在京城的人来之前,终于等到了好消息,西北三十里之外的方向,总算看到了那马儿,然而却不见小世子。
江慕乔连忙带着下人赶了过去,下人所说无误,的确没有壮壮的身影。
枣红色的大马在吃草,背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副马鞍。
江慕乔的心顿时揪起,壮壮呢?马儿已经被找到,可孩子呢?
“娘娘。”一旁的下人腿都软了。
马找到了,可是没找见孩子,那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不敢想了。
叫人牵过来马,江慕乔脸色绷得极紧,“找到了马也是好事,至少小世子便在这三十里之内!下马!一寸一寸的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无论如何,她都要给兄嫂和爹一个交代!
下人得了江慕乔的令,下了马仔仔细细的搜。一个时辰之后,京城里也来了援兵,一行人在道上来回走了两趟,然而叫人遗憾的是,一直搜到了天擦黑之际,却仍旧毫无踪迹,甚至连个线头都没有。
这不长不短的三十里,怎么可能毫无踪迹!江晗红了眼,“再去找!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壮壮的下落给找出来!”
香秀已经哭红了眼睛,被人扶到了马车中。
江伯玉自从一场大病之后身体便不如以前,孩子还在的时候,上且又心头的一口气提着,并无大碍。可这会儿壮壮不见,他的身影在旷野的大风中便显得格外佝偻。
然而这身影,却固执的弯着腰,一寸一寸的扒开草丛,试图找出壮壮留下的蛛丝马迹。
然而没有。
不管多少人,看了多少次,都只有这一个结果。
壮壮到底在哪儿,他是生还是死,马儿都在,他倒底在何处?
日暮到天黑。
江伯玉和江晗仍未放弃,江慕乔则陪着香秀。
半日的功夫,香秀几乎找疯了,她脱了力,眼泪也几乎流干了,“娘娘,找不到逸之了。”
江慕乔鼻子一酸,转头掩饰之后才道,“嫂子莫要太着急,许是逸之已经被人救走了,就在京城等着我们呢。”
香秀神色惨淡,轻轻摇头呢喃,“不可能的,找不到的。”
这里是京郊马场,皇家马场周围,闲杂人等一概不许靠近。
没有其他人,可是孩子在哪儿?
喃喃了两句,香秀忽然从马车上又跳了起来。
“壮壮!姜逸之!你回来!”
声音凄厉,若失去了崽子的母狼。这声音被大风吹散,很快变在茫茫暮野中散开。
江晗的眼泪猛地涌了出来。
他一个大男人,背对着众人,眼泪成串。
搜寻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停止,然而到了天亮仍然毫无结果。壮壮好似凭空在马背上消失了,毫无痕迹。
楚云铮还有朝政要处理,只得回去。可无论是江晗还是江伯玉和香秀,谁都不肯离开。
一夜的功夫,江晗胡子拉碴,两眼血红。
“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娘娘,找不到壮壮,我便一寸寸的翻开这地面!”
江慕乔心头压了沉甸甸的一块大石头,良久才道,“兄长,对不起。”
若是她能再及时一些,再快一些……
江晗摆了摆手,嗓音沙哑,“娘娘,不是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