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晗从前的印象中，壮壮很少跟他有如此亲密的时刻。他像一个皮猴子，一天到晚没有消停的时候，更不会像个小姑娘一般靠着他挨着他。
然而此刻，江晗却满腹心酸，他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你很想让爹跟着回去吗？”
壮壮毫不犹豫的点头，“想。”
“爹救了我。”他小声道，“爹很厉害。”
江晗从未被孩子如此崇拜过，搂紧了孩子，他声音沉沉，“爹也很想跟你一起回去。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壮壮先跟着你娘回去好不好？爹留在嘉靖，打败那些坏人，再不让他们欺负到你，好不好？”
紧紧的搂着江晗的脖子，壮壮轻声道，“好。”
说罢又不放心，“爹，你要早点回去找我和娘。”
江晗的心几乎软成了一汪水，他抱着孩子软乎乎的小身体，“好。”
“等到你们走的那天，爹亲自去送你们。”江晗道。
时间眨眼而过。
壮壮的身体被调理好了，他本就是孩子，恢复力惊人，只是那张脸不复之前的圆润可爱，还有些瘦。
“有苗不愁长。”江伯玉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很快就会长大的。”
江慕乔不担心孩子，反倒有些担忧爹，“您长途跋涉跟着过来，身体怎么样？”
江伯玉挺了挺胸膛，“末将好着呢！没病没灾的能有什么。还是请娘娘替江晗和香秀看看，一个个瘦的风一吹就倒似的。”
香秀的确瘦，身子亏欠良多，一时半会儿补不回来。可江晗么，毕竟是个男人，大仇得报之后精神头也回来了，委实跟瘦没什么干系。
“爹，我不瘦啊。”江晗傻乎乎道。
江伯玉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江晗张了张嘴，他又怎么了？怎么又招惹到爹了？这老爷子进来脾气大得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他有些气恼，“成，我什么都不懂。正好我也不回京了，不在你眼前晃着碍眼，成不成？”
这父子两人，见面说不过三句话就要吵起来。
香秀求助的望过来，她敢说江晗，可不敢说公爹啊。还有，公爹这关心人的法子，是不是也太别扭了些？那语气，明明是关心夫君的吧。
江慕乔见怪不怪的分开两人，替兄长诊了诊脉，转头又对爹道，“兄长身体不错，爹，您还能多揍两年。”
闻言，江伯玉睨了他一眼，道了两个字，“不错。”
也不知道是说江慕乔诊的不错，还是觉得还能再揍江晗两年不错。
江晗，“……”
“爹，不带您这么偏心的。”他叫屈。
江伯玉又是一巴掌拍了过来，“便是偏心又怎么了？记得你的差事！记得皇上让你留在嘉靖是做什么的！莫胡海天地，忘了本分，晓得么？”
记忆中，爹的巴掌落在身上挺疼的。可这一巴掌，却并无印象中的疼，反倒有些轻描淡写。
江晗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抬头。
爹的腰背已经显出几分佝偻，头发也有些花白了。他方才明白，不是不疼了，而是自己长大了，而爹也渐渐变老了。
心中发堵，江晗沉默了瞬，忽的答非所说了句，“爹，我不瘦的。”
“您放心，你们走了以后我也会在嘉靖照顾好自己的。”他低声道，“您在京城也要好吃好喝，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我还等着回去之后，挨您的揍呢。”
西北的风仍旧有些大，吹的人眼睛怪不舒服的。
江伯玉动作稍稍僵硬的转头，冷哼了声，“还记得挨揍就是还有记性！你知道就好！”
“皇上罚你留在嘉靖，你便在嘉靖好好思过，懂了没有？”江伯玉罕见的啰嗦。
江晗乖顺了不少，照单全收。
见他这般，江伯玉窝了一肚子的邪火反倒没处发了，索性板着脸上了马车，“光顾着跟我说那么多做什么？跟你媳妇和孩子说两句！”
爹别别扭扭的样子，让几人都笑了。
江晗心中的愁绪被冲淡了一些，他摸了摸壮壮的小脑袋，“回京之后要乖，跟着你曾外祖多读一点书知道吗？长大后不要像爹一样，总是被欺负。”
壮壮点了点头，握着江晗的手，软软糯糯的喊了声，“爹。”
被爹打骂的时候，江晗尚且能浑不在意，可孩子的这一声，却几乎把他的老命给喊出来了。
半跪在地上，江晗搂住孩子，在他耳边悄声道，“记得爹跟你说过的话。还有，你娘是女人，你要记得保护她，懂吗？”
壮壮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他记得爹说过的话，爹要留在这了打坏蛋，不让那些人再去京城。
此时的壮壮虽小，可一个稚嫩的念头已经在心中萌芽，长大后他也要像爹这样守着这里，打败那些坏人，保护亲人。
看着爹，壮壮用力点头，“好。”
交代完孩子，江晗又看向香秀，“秀儿，委屈你了。”
在嘉靖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江晗谁的对得起，但是唯独对不起香秀。
“等这两年过去。”江晗道，“我把我这一辈子都赔给你，好不好？”
香秀笑着，眼眶却慢慢发红，“夫君……”
这一幕看的人伤感，江慕乔轻叹，“不若让兄长回去好了。”
风把这句话送到众人耳边，江晗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便听香秀开口道，“娘娘，就让他留在嘉靖吧。 ”
江晗有多渴望西北的这片天空，旁人不知，她却是明白的。
看着江晗惊讶的模样，香秀的笑容里都了几分疏朗，“夫君， 你先好好留在嘉靖，待妾身和壮壮回去调养好身体，待嘉靖万事太平之后，你便回京一趟来接臣妾和壮壮过来，好不好？”
好不好，这还用说吗？
江晗动容的握住了香秀的手，“秀儿，谢谢你。”
香秀望着他笑，夫妻间的隔阂坚冰，在这一刻悉数化开。江晗懂香秀，香秀也懂他。孩子已经平安回来，那么所有的一切，便都不再重要！
因着这个小插曲，离别仿若也变得没有那么艰难了。
江晗骑在高头大马上，遥遥的目送他们，“皇上娘娘，一路保重！”
阿丑一直趴在爹的臂弯中，看着舅舅的身影良久，方才坐了回去。
“小阿丑在想什么？”江慕乔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