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沉默了片刻,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
他的心里闷闷的,有些不舒服。
江慕乔语气多了怅然,“阿丑也在想,你舅父为什么不跟着我们回京吗?”
阿丑点了点头。
明明他们都回来了,舅母和外祖父想让舅舅回来,舅舅自己也想回来,那怎么就不能回来?舅舅有腿又有脚,干嘛不一起走?
看着阿丑抿唇沉思的模样,江慕乔淡淡的笑道,“舅父暂时还不能回去。长大后和你现在不一样,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也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得了的。”
阿丑清澈的大眼睛里有一丝迷茫,为何不能回去?
江慕乔低笑了声,搂紧了孩子。
她自然知道兄长也想跟着一道回京,可如今却不算好的时机。
嘉靖的事情定然已经传遍了京城,而兄长在这里私自动用将士的事情,定然也跟着传开了。
不经皇上允许就调用嘉靖驻军,这是大忌,更是重罪!
这点事情,她和云铮知道,兄长和嫂子同样也知道。虽然都没名手,可若非如此,兄长不会坚持跪地求罚。
然而即便是犯了大忌,可江慕乔能理解兄长的苦衷。
法外尚且能容情,更何况她和兄长是一母同胞的亲人,便越发能理解。
只是朝堂之上,还是要堵一下悠悠众口。开了先例,若是不罚,又如何保持朝廷威严?
要罚。
所以,云铮才会让兄长留在嘉靖驻守,若无传召不可回京。
这点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即便离别伤感,可也没有一个人说出让江晗也跟着回去的话。
留在嘉靖,天高路远,正好避其锋芒。
想着这些,江慕乔在阿丑的耳旁道,“你呀,只需要知道留在这里是对舅父最好的选择就行了。”
阿丑不做声,水润乌黑的大眼睛看了眼马车外面。
舅父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了,视野尽头什么都没有了。他伸出小胳膊抱紧了母后的脖子,轻轻闭上了眼。
他以为只有小孩子不能做许多的事情,原来大人也一样不能。
马车顺着回了京。
来时惊心动魄,回程的时候却只觉得速度太慢,京城太远。这一路的山山水水仿若长了钩子似得,遮住了眼,绊住了腿,走不到尽头了。
一别数日,不管是江慕乔还是楚云铮,都觉得有点想念那座四四方方的宫城了。
从前总觉得安王府是家,可一晃这几年过去,竟也熟悉了在宫里的生活。
一家三口靠在一起,江慕乔看着窗外,忽的喃喃说了句,“我想吃棉棉做的红豆糕了。”
不止红豆糕,她还想吃很多东西,尤其想念含凉殿那张松软的大床了。
楚云铮握着她的手笑,“孩子还没想,你倒是想了,还跟小孩儿一样。”
“你不想?”江慕乔反问。
他一根根抚弄着她的手指,眼眸抬起,情绪流淌,“我想点别的。”
青天白日的,孩子还在一旁,可江慕乔愣是从这句话中读出了别的意味。
她面颊猛的一热,嘟哝了声,“阿丑还在呢。”
阿丑不明白亲爹娘之间发生了啥, 睁大眼睛茫然的看过去。
这眼神看的江慕乔怪不自在的,悄悄戳了戳楚云铮,“不许现在想!”
楚云铮从善如流,“好,我晚上想。”
这一口气还没松下来,便又听一句,江慕乔斜睨他,这还有完没完了?
事实证明,没有完。
到了驿站,跟着赶了一天路的阿丑先睡,简单的沐浴洗漱之后,楚云铮坐在床上,朝还在灯下看堪舆图的她伸出手,“到了晚上了。”
“怎么样?”江慕乔反问。
楚云铮唇角带笑,声音里更是层层叠叠的笑意,“不怎么样, 你白天不让我想的事情,到了晚上可以开始想了。”
夫妻这么久,江慕乔颇为淡定的看着堪舆图,“那你就想吧,我也有事情要想着呢。”
想着还有几日回京,什么时候才可以到。
楚云铮闷笑一声,起身把她捞在怀里,“你只能想,但我可以做。”
“乔乔,你看堪舆图,不如看我。”他抬起她的下巴,一双凤眸流光璀璨,“长夜漫漫,竟也耐得住寂寞么?”
江慕乔倒吸一口凉气。
成亲日久,孩子都这么大了。可当这男人用如此眼神瞧着她的时候,还是叫人想腿软。
然而即便是腿软,可也是自矜的,江慕乔勉强道,“我看堪舆图还能算算几日回京,看你能做什么?”
楚云铮的一只手从她的衣摆下探进去,不轻不重的捏着,听到这话低笑了几声,忽的搂起她打横抱,“看我,能让你忘了回京。”
帐幔放下,楚云铮身体力行的诠释了这句话。
江慕乔浑身轻颤,无边的快乐若潮水一般一层层的涌来,早已神魂颠倒,忘乎所以。
翌日,阿丑醒的比江慕乔还要早一些,睁着乌黑水润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江慕乔。
原本倒也没什么,可想起昨夜,孩子还在旁边呢,他们便放浪形骸,甚至连蜡烛也没吹灭,便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
江慕乔清了清嗓子,“阿丑怎么醒的这么早?吵到你了吗?”
阿丑大眼睛里有些疑惑,好似在说,什么吵?
被孩子这眼神看着,江慕乔的心颤了颤,果断的转移了话题,“走吧,母后带你去用膳。”
阿丑乖乖的任她穿好了衣服,出了房间。
驿站里久不来这么多人,驿官诚惶诚恐,尽可能的准备了最好的膳食来招待。
然而即便是最好,可也还是简陋了。
白米粥,一叠大饼,一盘对半剖开了的咸蛋,一碟子腊肉,还有就是各色的咸菜。
驿官只知几人来头甚大,但具体身份却不知,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大人,此处荒凉,正值秋天吃食不丰,没什么蔬果,还请大人见谅。”
江慕乔看了看米粥,又看了看阿丑,再抬眸看了眼门外。
一路从嘉靖往回京的路上走,路是越来越平顺了。回程不似来的时候那般紧张,速度慢了下来,倒也顺道发现了许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