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江慕乔身边多年，双双见过的大风大浪也多了去了。今日并非不镇定，也并非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而是这事儿委实巧了一些。
这次前来禀告的人竟然是陈小佩。
双双偷偷道，“娘娘，这也太巧了吧。平顺大人这才走了多久，小佩姑娘便来了，您说她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江慕乔也觉得巧，她有心想听听小佩要说什么，便让双双把她带了进来。
许久未见陈小佩，骤然见面，江慕乔眼前一亮。
眼前的姑娘，实在是跟之前大不相同。
一身官制的袍服，因为女子的关系，袍服的样式跟男子稍有不同，但英姿飒爽，行走动作间十分爽利。
给江慕乔行礼的姿态都透着股潇洒。
双双看到她便惊呼了声，“小佩姑娘，奴婢都认不出来您了。”
快人快语的说完，双双方才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道，“不应该叫您小佩姑娘了，应该叫陈大人。”
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小佩，在含凉殿里还有几分小女儿情态。她不好意思道，“双双姑娘莫折煞下官了，下官这算什么陈大人？”
“自然要算的。”双双掰着指头道，“陈大人您去监察司做了什么，奴婢可都听说书的讲过呢。说是您屡屡有奇招，抓了好多贪官污吏。咱们大齐的贪官污吏看到您和苏大人还有郑大人就夹着尾巴逃呢。”
她越是夸奖，小佩的脸色越红。
外人面前冷淡疏离的陈小佩，这会儿跟个普通姑娘一样，微红了脸颊，“下官这才算什么？皇后娘娘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我辈楷模。”
提起江慕乔，双双的口气十分骄傲，“那是，皇后娘娘自然是极好的。”
江慕乔听的饶有兴致，直到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方才笑道，“双双，你这般夸奖本宫，也不怕陈姑娘看了笑话。”
双双挺了挺胸脯，回答的理直气壮，“奴婢夸奖娘娘都是真心的、娘娘对奴婢来说，您比天上的神仙还要厉害几分。更何况这也是事实，陈姑娘绝不会笑话！”
她说的铿锵有力，陈小佩也跟着点头，显然十分赞同。
江慕乔抚了抚额头，“成了别说了，再夸下去，本宫就被你们吹上天了。去叫人泡茶，本宫许久不见陈姑娘过来坐坐了。”
小佩神色窘迫，“娘娘，并非臣妇不来，而是……”
而是什么，而是骨子里终究觉得自己的出身登不得大雅之堂。纵然平顺不嫌弃，并且两人还成了婚，但是面对江慕乔，她总是会升起自惭形秽的感觉。
含糊的以政务当了借口，“下官才去监察司履职不久，许多东西都要从头学起，故而忘了给娘娘请安。日后下官一定牢记在心。”
江慕乔只是随口一提 ，没想到小佩竟然这般认真。
听着这解释的话，再看看小佩忐忑的模样，江慕乔心底叹息，带着笑道，“无妨，本宫只是玩笑罢了，莫往心里去。知晓你去监察司，完事从头，定然忙碌非常。近来可适应一些了？平顺对你可好？”
这话平静温柔，那仔细认真解释着她并不在意的语气，一点一点打消了小佩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小佩心中的不安似是一瞬间消散了许多，她抿了抿唇，“娘娘，下官刚刚说谎了，也不光是忙碌的问题，还有就是，不晓得要如何进宫面对您。”
“您是九天的月亮，高华无双。”小佩认真道，“可奴婢就是田野里的淤泥，若非巧合，那几乎这辈子都见不到头顶的太阳。”
“下官这种认，本不该来含凉殿冲撞娘娘。”小佩真是这么想的，她的口气坦诚，“恳请娘娘怪罪。”
“本宫怪罪你什么？”江慕乔是真心疼这个倔强敏锐的姑娘，“说了不在意，你莫往心里去。再说了你有差事在身，忙政务要紧。至于你说的月亮和淤泥，本宫却是不赞同的。”
“众生都似莲花，不管是拔节而出，又或是沉沦泥底，都一样奋勇挣扎，心又不甘。”
“本宫不过是比你的运气好了一些，早早的从泥潭里爬了出来而已。还有你，眼下不也一样爬出来了吗？”她朝着小佩轻笑，目光盈盈，“日后切莫再说如此妄自菲薄的话了，咱们大齐首屈一指的女大臣，岂可如此自谦？”
小佩的心一点一点被打开，周身的不安和忐忑，亦成了平静和柔和。
察觉到小佩的变化，江慕乔方才微微一笑。
陈小佩和平顺夫妻两人，都是容易想太多的人。诚然，人不能糊糊涂涂的活着。可有时候也没必要太清楚，尤其是夫妻之间，太过清醒反而容易伤了感情。
顺道开解了小佩，江慕乔温声问道，“你今日来找本宫做什么？”
小佩轻咬了唇，犹豫了片刻后道，“下官知晓娘娘现在身体与平时不同，本不该来打扰您。而是，有一件事让下官觉得甚是困扰。”
看着江慕乔皱眉不解，小佩一横心，开口道，“不瞒娘娘，平顺总想着要个孩子，可下官并不想要。”
江慕乔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想着平顺的话她问，“怎么不想要？方便告诉本宫吗？”
小佩干脆点头。
在皇后娘娘这里，她没有秘密。便是不方便告诉旁人，也一定方便告诉娘娘。
她坦然道，“只是觉得不是时候。下官在监察司的时日尚且短，一旦这个时候有了孩子，那差事上定会多有不便。”
“还有，下官不想只是在家里守着。日日等着自己的夫君回来，而自己则在虚度光阴中聊此残生。”小佩的态度慎而又慎，“可若是现在要了孩子，下官恐怕也就只能如此了。但这不是下官想要的日子，为了避免最糟糕的发生，下官只得这么做。”
她虽然还没有孩子，但还是个女人，在不归楼里她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也见多了因为有了孩子之后变得再不复从前的姐妹。
若非平顺毅力惊人，她绝不可能同意嫁人成亲。
至于孩子，她还远没有考虑好，故而绝不能要。
江慕乔轻轻点头，她理解平顺，可更理解小佩，看着眼前的姑娘清澈倔强的眼神，她又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