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汉生这辈子,可能都没被人这么直白地打过脸。
一时都懵住了,半晌才说:“对不起,我没想到……”说不下去,飞速跑了。
能让他这么狼狈,苏遇卿也是佩服自己。
她站在那儿,许久才挪动已经僵直了的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努力收拢心神去想接下来再怎么办。
这回辞职是必须的了,和周汉生说开了,连朋友都没法再做。
到现在,苏遇卿有点后悔,刚刚重遇周汉生的时候还存有一点幻想——她是真没想到,都过去几年了,周汉生还能记着当时的话,当年的感情。
再一次觉得,她是真冷漠,已经过去了的时光、感情,从不追忆。
甚至这种没用的后悔的情绪,她也没有持续多久,由辞职想到,当务之急,她得找地方住。
房子不能租太差的,必须要安全可靠,所以房租不能便宜,此又一笔大花销。
暂时她还没想过离开这座城市,心存侥幸是一方面,渴望安定也是另一方面。
熟悉的人,熟悉的城市,于她而言,就是安全感。
苏遇卿那天就在办公桌上趴了一夜,好在夜里还不冷,即便坐一晚冷板凳也没有什么。
节后第二日仍旧放假,但苏遇卿不可能再待在公司,她就那么提着箱子找住的地方,为了省中介费,都是去各小区自己问。
没头苍蝇一样,到下午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走到哪了,才总算找到了一处相对合意的地方。
小区安保很好,相应的,租金很贵。
苏遇卿算了下自己的荷包,感谢程阳,结婚的时候她说先付一部分费用他没要,让她攒好了一次给,所以,暂时她还能应付。
要尽快找新工作。
要赚钱。
当生存问题压倒一切的时候,苏遇卿很庆幸地发现,她没有时间东想西想。
租房是找小区物业问到的,合同也是和他们签,苏遇卿签了合同拿到门卡钥匙,总算是有了落脚之处。
新房子装修不算精致,但是家具齐备,她不用添置什么就可以入住进去。
打开手机,查找周边商场、菜市场和交通情况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出了很远。
然后,迟钝地感觉到饿。
下楼就近找了家面馆解决了晚饭,她就又回了房里,上网试着找新工作。
期间阿黎又给她打来电话,之所以说又是,她从昨晚就开始打,但苏遇卿没有接。
今天她更是一个电话都没有理,看一看,未接来电中除了阿黎的,还有程母的,程夕的。
余下就是工作上的电话了。
电话响个不停,在空荡的房间里无声震动,嗡嗡嗡像是飞进了一窝蜜蜂。
苏遇卿最终还是按了接听,阿黎还不知道她和程阳离婚的事,所以只是问她:“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是不是你们回去后,程阳找你麻烦了啊?”
苏遇卿说:“没有。”
阿黎说:“对不起啊,我不是存心给你惹麻烦的……”想起来,“你现在接电话方便的吧?”
“方便。”
“哦,那就好。你也知道的,我是心里存不住事,前两天Hans心情不好,约我喝酒,他其实也是说漏了嘴,说以前你还他约定,待你一毕业就嫁给他……我才知道,你们两个以前是情侣。”
苏遇卿静静听着,到这时候才纠正她:“算不上是情侣,只是互有好感而已……约定结婚的事是真的,可年少轻狂,又有几个人能当真呢?”
语气太平静了,阿黎觉得不安:“卿卿……”
苏遇卿打断她,问:“阿黎,是不是你告诉Hans,我和程阳是假结婚?”
“是。”阿黎老老实实承认,“可我那时候也是头脑发热,他看起来可难过了,程阳待你也不好……”
苏遇卿深吸了一口气:“不,你错了,程阳待我挺好的。阿黎,以后你别再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了,自以为是对别人好,真的,我受够了。”
阿黎被她说话的语气惊到,半天没说话。
苏遇卿扶着头,缓了缓心情,说:“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是我的问题,你别介意。”
她挂了电话。
她不想生阿黎的气,人生到此,朋友不易,她一直在告诉自己,阿黎也是为她好。
那天她自己也有错,因为心里一直在想宝姐家的事,神思恍惚,没有及时打断她的话。
以至让程阳误会了。
不过,误会也好,没有误会,他大概不会说出那些心里话,不会说这场婚姻让他累,也不会说她的麻烦令他劳神。
她的麻烦。
她怎么忘记了,程阳最近一个单子就在南城啊,她从来不敢问他的工作顺不顺利,以为鸵鸟地躲着,问题就可以假装不会来。
她捏紧了拳头。
不去想不去想,都已经这样了,尽力弥补吧,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大概就是程阳和他的家人了。
她回拨了程母的电话,老太太接起电话时声音都有些哽咽:“卿卿啊~我们家程阳看着比你大,但其实矫情又娇气,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们能别这样吗?”
苏遇卿沉默,叫她:“伯母。”她说,“对不起。”
最终这通电话都没能说什么,感觉到程母的心碎,苏遇卿觉得自己的心也要碎了。
程父程母待她一直都很好很好,她没有感受到的父母亲的爱,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
挂了电话,她心情很差,连工作都不想找了,就坐在阳台上发呆。
这个小区远离眉河,客厅阳台对着小区的花园,时间还早,花园里很多孩子在玩,叽叽喳喳的,又笑又闹。
她衬着下巴看了许久,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天已黑透,她倦缩在地板上,浑身冰凉。
茫然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已经搬出程阳那了,心头发空。
懒洋洋地不想动,就那么睁眼到天亮,起身时才发现不好,地板太硬了,周身酸痛。
因为精神差,她在小区里跑了好几圈,暴走出一身汗,感觉才好一点点。
打起精神继续找工作,可能是因为打电话她没接,中午的时候,收到程夕的信息:“中午一起吃个饭?”
苏遇卿深深叹气。
程家所有人里,明明程夕最是温和无害,但她就是有些怕她。
怕在她面前,一切都无所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