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大楼的东南边，距离情侣观星台大概一百米，要不要我冲着你们打个招呼吆喝几声助助兴？这样你们就能记得还有我这么个倒霉蛋在风雨里直打哆嗦！”
叶问舟恶狠狠的语气里尽是抱怨，“我一个大病初愈、刚刚出院的病弱少年，为何还要在狂风暴雨的天气里乘着个破气球在三百多米高的天空上当冷酷杀手？还有，这个小气球靠谱么？”
“那是飞艇。”
方应看纠正道，“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租来的，如果你真的掉下来了也没关系，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不会把自己摔成肉饼。”
按照叶问舟的说法，他果然看见了那个巨大的黑色物体悬浮在暴雨之中，就像小船飘荡在躁动不安的大海里。
飞艇和天空的颜色太过接近，几乎无法区分，极差的能见度给了叶问舟最好的伪装。
“萱萱，不明身份的车辆正在接近商业大楼！”耳机里传来方应看的声音。
银色的古董劳斯莱斯在风雨大作的街道上驰骋，像一位年老的将军披上战甲，正准备奔赴沙场。
它笔直的驶入地下停车场的负一层，方雨萱听见轻便有礼的脚步声在上方回荡，独特的韵律像是踢踏舞会上的舞曲。
高速电梯带着神秘的访客，以缓慢柔和的速度直通商业大楼最顶端的情侣观星台。
“是君奉天，他竟然早到了一个小时，而且还是自己开车过来。”视线良好的方应看低声说。
“听脚步声不像是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
方雨萱面露古怪，“我说哥，他这次好像没有用你的模样诶，你是被嫌弃了吗？”
“想什么呢？他用得是自己原本的样貌，确定无误，我这里看他看得很清楚，他已经到达观星台，正在窗边眺望。不过你说的很对，他今晚的状态很像个风华正茂的年轻绅士，和他那浮夸的性格不太符合，并没有穿花衬衣和花裤衩。”
说到这里，方应看也面露古怪了起来，他有一种错觉，可能君奉天喜欢穿花衬衣和花裤衩，只是单纯的为了抹黑别人而整出来的恶作剧……不然这货用自己面貌的时候怎么不这样穿？
君奉天站在窗前看雨。
在方应看的望远镜里，这个年轻人的侧脸是如此的英俊，身形挺拔伟岸，腰杆挺得像一杆标枪，仿佛有一种力量支撑着他的脊梁。
君奉天登临高处俯瞰大地，仿佛世界尽在掌握之中。
那是一股惊人的气势，在这样的人眼里好似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今晚的君奉天没有穿那身标准花衬衫和花裤衩，而是穿着守夜人出勤时科技感十足的黑风衣，敞开衣襟露出白色的衬衫。
四周一圈都是玻璃墙，雨打在窗户上，玻璃中既有北海道的夜景，也有君奉天自己的影子。
那些灯火通明的大厦立在雨夜中，像是镶嵌水晶宝石的巨大墓碑，这座城市看上去繁华非凡，却有一种透彻的孤独感。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君奉天轻叹，时间真的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不知道活过了多少年月。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幽若，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有影响你休息么？”
“没有，我还在计算天命绝脉的数据。”
电话里传来观测者的声音，“有什么事么，哥哥？”
“没什么别的，我刚好有些私事要处理，恰巧现在有几分钟空闲，就想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你，顺便问问康丽丝的身体情况。”
“在做完血液净化之后已经稳定下来了，浩然之气能够很好的压制天命绝气。白天和叶问舟玩了一天，十点钟就在特殊观察室的小房子里上床睡觉了，她看上去很开心。”
“那就好……”
君奉天说，“有叶问舟在，康丽丝不会那么早失控的，你没必要忙到这么晚，还是早些休息比较好。”
“嗯，我知道的，还有什么事情么？”
“没有了，晚安。”君奉天挂断了电话。
观星台上的灯光忽然熄灭，所有躁动的声音消失了一个瞬间，然后便是所有安全门轰然打开的声响，外面的狂风暴雨灌了进来。
停电了，本来只有开启普通照明措施的商业大楼忽然间变成了没有生机的废墟。
寒风凛冽，像刀子般穿胸而过，发出凄厉的讥笑声，君奉天的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全无畏惧的神色，眼瞳在黑暗之中隐隐发亮，就像燃烧着火焰的水晶，腰杆挺得笔直，整个人像是绷紧的长弓，蓄势待发！
“萱萱呼叫哥哥，地下车库忽然断电了！”方雨萱低声说：“所有闸门都关闭了！”
“收到，不光商业大楼断电了，周围的街区也都黑了，整个市中心的电力供应好像除了问题，全都断掉了。”方应看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抹微光，“楼道阶梯的灯亮了！”
一片漆黑之中，环绕商业大楼的外侧阶梯却亮了起来，阶梯下方安装了白色的指示灯，每一级阶梯都晕着一层白玉色的冷光，仿佛开启的封天之路。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还都保持着早到的习惯啊。”四周回荡着含笑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商业大楼顶层的广播系统里发出来的，光明正大得有些理所当然，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
“那是李天罡的声音！”叶问舟睁大眼睛，“奥丁就是李天罡？”
“不是。”方应看摇头，“奥丁是只恶鬼，他只是占据了李天罡的身体。”
“当然，永远都比别人提前一步的人往往会占据先机，我们大夏有一句古话叫做‘先发制人’，你我这种人怎么能够允许对方占据先手的位置呢？”君奉天环顾四周，“看来这一次我来晚了，你准备了什么在等我？”
“还能是什么呢？当然是正宗的波尔多酒庄的葡萄酒和从遥远的荷兰空运来的郁金香花瓣，男人之间的友谊不就该像这样么？”李天罡说话的声音里混杂着液体流动的声音，不难想象他正在把葡萄酒加入装有郁金香花瓣的高脚杯里。
君奉天推开安全门，登上那条闪着银白冷光的解体，一步步走向高处的情侣观星台。
他走的并不快，每一步都很坚定，肩膀和腰背挺拔坚韧，像极了一个年轻人。
“为什么不走的快一些呢？我们已经上千年没见了，你已经变老了，我却变得更加年轻，这个世界不会给你这个老人留太多时间。”李天罡轻声说：“你应该把握自己还活着的每一秒钟。”
“在挽歌唱响之前，总是要有些前奏的。”
“挽歌听上去不怎么美妙，我不喜欢这种用往往表着死亡的东西。”
他们通过广播设备聊天，就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云淡风轻却又惺惺相惜。
君奉天踏着台阶，越来越接近观星台，带着似笑非笑面具的男人站在窗边，随风飞扬的白大褂下面是笔挺的军礼服，领口里还系着华美的紫色领巾，活脱脱的像一个纳粹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