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
桂媛2019-11-17 14:492,142

  裴玉溪一听气得放下了针线,“你胡念些什么?”

  裴玉漪笑道,“不喜欢张生的话,薛平贵如何?”说着就撩起衣角要学薛平贵,“八月十五月光明……”

  “行了!”裴玉溪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听!”

  “姐姐,你不想嫁书生,也不想嫁将军,你想嫁什么人?”裴玉漪笑道。

  裴玉溪沉默了半晌道,“我只想嫁到一个寻常人家里,每天粗茶淡饭,平平淡淡过一生。”

  裴玉漪噘嘴道,“那有什么意思?依着我说还不如做戏子呢,想当什么就演什么,帝王将相也好,才子佳人也罢,那才有趣。”

  裴玉溪摇头道:“戏台上的东西都是假的,做不了真,你别太当真了。”

  裴玉漪道:“有什么真的假的?戏是假的,人是真的,可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谁分得清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裴玉溪被说得晃了神,出了一阵神,忽然想起什么似得站起身奔去看锅,那口锅中已经溢了口。

  裴玉漪上前帮姐姐打理锅灶,一抬头就看见了周瑾,他远远地坐在距离戏班有一段距离的祠堂门口地上,正在埋头抄写戏本。

  裴玉漪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落魄的书生还真是穷讲究,已经落魄到如此地步了,倒还是每天把自己捯饬的干干净净,衣服上面的破洞虽然未补,却也细心地打了结,即便坐在地上,也要想办法铺设东西垫着,眼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捆稻草整整齐齐地垫在地上坐好。

  和裴玉漪见过的大多数男人都不一样,他们大多数散漫而粗俗,即便是班里唱小生的,下了台后照样脱了衣裳赤膊着半身盘腿靠在椅子上面。而他不同,行走坐卧都很有规矩,而且从不大声嚷嚷,和班里其他的人在一起时总显得格外拘谨。

  “小伙子,你是这戏班的人吗?”村子里面的一个人上前问道。

  周瑾慌忙摇头道:“我不是,我不是。”慌乱的神情仿佛急于撇清和戏班的关系,裴玉漪不由拉长了脸,冷哼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

  裴玉溪诧异地抬头问道:“怎么了?”

  “哼,那个家伙摆明了看不起我们戏班。”裴玉漪咬紧了红唇,满面怒容道,“亏爹爹对他还那么好!”

  裴玉溪却笑道:“看不起也很正常,戏班本就是下九流,他一个书生,沦落到此也是无奈。”

  裴玉漪不以为然:“戏班怎么了?怎么就下九流了?我们不偷不抢,凭着我们自己的手艺吃饭,怎么就差人一等了?”

  “你忘了戏词里是怎么唱的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裴玉溪道。

  “那读书高,怎么他就成这样了?还要靠我们戏班来养活。”裴玉漪的话语里掩饰不住地讥讽之意,“哼,这读书可真是高啊!”

  裴玉溪无奈地看着裴玉漪,“玉漪,你太好强了。”

  “好强怎么了?”裴玉漪道,“我就不信了,同样都长着两个胳膊两个腿,他们难道就吐的是仙气?不都和我们一样吃饭放屁!”

  裴玉溪吃惊地看着裴玉漪,“玉漪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生那么大的气?”

  “我就是见不得这些穷酸,还摆出一付高高在上的样子!”裴玉漪一跺脚,扭身跑得老远。

  晚上吃饭的时候,戏班的人都团团围坐在一起,只有周瑾拿了只饭碗站得老远。裴喜招呼道:“周公子,你过来坐啊。”

  周瑾微微颔首道:“多谢班主美意,我在这就挺好的。”

  裴喜道:“在那里干什么?风又大,过来坐着吃,今天还有肉呢!”

  周瑾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到裴玉漪呛声道:“爹,你吃你的,有的人高贵,和我们不一样,不能吃我们这下贱的饭!”说着一连夹着好几块肉放在裴喜的碗里。

  周瑾百口莫辩,却见戏班众人瞧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想了想索性不解释,只是捡了个避风的地方慢慢吞咽。

  接下来的几天里,班里的人对他的态度都颇不友好,从前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周公子,如今这三个字听上去的也带着可疑的讽刺味道,他做任何事都有人故意用怪里怪气的语气同他说话。吃饭的时候也不给他碗,他坐下的时候,有人故意抽开他的凳子,就算裴喜呵斥他们也不管用。

  周瑾明白,这些都是因为裴玉漪的缘故,他也不辩解,对他而言,这些算不上什么痛苦,他只想赶紧去扬州,早日去京城找到那些人。

  他曾想干脆离开戏班,靠着替人写写书信或者卖些字画过活,可是心里也明白,若是那样,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攒够盘缠到京城。眼下里戏班很火红,到处都有人请戏,收入可观,只要去了扬州,唱响了堂会,就会有大盐商资助他们,到时候很快就可以去京城。

  为了尽早可以去京城,周瑾决定忍下所有的侮辱,他变得更加沉默,每日里天不亮就开始抄写整理戏本,直到天黑。裴喜叫他歇歇他都不肯,他努力多做一点事,叫那些人不认为他是吃白饭的。

  这一日日的地走着,终于到达了扬州。

  一入扬州,便叫一行人都看花了眼,正是春日里,扬州繁花遍地,烟柳依依,宽阔的青石板路两旁重角飞檐,雕梁画栋的房屋一栋比一栋更加豪奢。

  一个个身着薄衫春衣的扬州人打街头走过,更衬得他们面露羞惭之色,人家穿得都是绫罗绸缎,而他们的衣裳灰扑扑的,补丁叠着补丁,连叫花子都不如。众人的气势都没了,一个个挑着箱笼低着头不作声,怕路人耻笑。

  裴喜倒是丁点不慌,满眼都是怀念的神色,一路向着众人介绍这里,说起那里,熟稔的仿佛扬州本土人士。末了,还要请大家一起下馆子打打牙祭,众人一听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这一路上闻得那饭菜的香气,一个个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只有裴玉溪皱着眉头拉过裴喜悄声道:“爹爹,钱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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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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