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班
桂媛2019-11-16 10:482,190

  “你急什么劲?京城又不会跑掉,你先吃了饭再说。”裴喜拉着他道。

  周瑾还想推脱,却拗不过裴喜,被他拉进了一旁的屋子里,这是裴喜住的房间,里面摆着戏班里比较贵重的行头。周瑾忽然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凤冠,他不由走过去一瞧,却见那凤冠用八宝璎珞攒就,上有凤衔九股珍珠钗,颤巍巍,金灿灿,珠光宝气甚是耀眼。

  裴喜见周瑾上前观瞧,笑道:“我们班里就数这个最值钱,可惜了,现在都没人能戴这个了。”

  “为何?”周瑾目不转睛地盯着凤冠问道。

  “没有青衣。”裴喜苦笑一声道,“我们班里没有人能唱青衣了,不但没有唱青衣的,连唱小生的都没有,你瞧瞧我们班里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什么模样的?上了妆都不像样,一开口那更是……哎,想当年可不是这样的。”

  裴喜望着凤冠,忽然发现上面有个有一块黑色的布绒,像是少了什么东西,顿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这上面是不是掉了一块?”

  “对,上一回出了点意外,跑的时候掉了。”裴喜道,“好在只是一个亮片,要是璎珞掉了,那可真就完蛋了。”

  周瑾的头嗡嗡作响,他想起那天回到家时见到匾额上闪耀的那个光芒,那不是字上的光,而是一小片亮片的光芒。

  “周公子,你怎么了?”裴喜察觉到周瑾神色不对,“你是不是起急了,身体不舒服?”

  周瑾勉强定住了心神问道:“班主……我,我有事想要问你……”

  “你说。”裴喜扶着他坐下。

  “你之前去过一户姓周的人家唱过堂会吗?”周瑾直勾勾地望着他道。

  裴喜一愣,“你怎么知道……莫非你是那周家的人?”他的神色骤变,“你是周家公子吗?”

  周瑾忙否认道:“我不是,我不是!只是听说那天有许多戏班子在,就问问帮主。”

  裴喜长叹了一口气道:“周家……哎,真是可怜啊。”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周瑾又问道。

  “周家请堂会给老太爷做寿,请了三个班子,还没轮到我们上台就起了大火,我们也只好趁乱逃命。”裴喜想起那天的事干巴巴地说道,“哎,真是造孽。”

  “听说来了歹人?”周瑾暗自握紧了拳头,面上不露一点破绽。

  “这事我真不知道,我当时在后台上妆,就听到有人喊着火了,慌慌张张地就收拾了东西带着班里的人跑了,那次我差点把老骨头都丢在那里了,班里也有许多东西也被火烧了,只剩下了这些。”裴喜连连摆手,像样赶走什么晦气的东西一样。

  “听说有个四喜班也一起去了?”周瑾问道。

  “对,四喜班在,他们这两年出尽了风头。对了,出事的时候,他们正在台上演。”裴喜想起什么似的。

  “四喜班的人,班主可相熟?”周瑾的掌心几乎抠出了血。

  裴喜笑了一声道:“同行是冤家,见面都很少,怎么可能相熟?”

  周瑾不甘心,“关于那天的事,班主还知道些什么?”

  裴喜歪着头想了半晌道:“想不起来了,当时太混乱了。”又道,“你和那周家真没关系吗?”

  周瑾勉强一笑道:“算是有些关系吧,都是同宗。”

  裴喜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天大火之后我们就离开了。”

  周瑾沉默了片刻起身对裴喜道:“多谢班主,在下先行告辞了。”

  裴喜惊讶地看着他:“你急什么?不是说好吃饭了再走吗?玉溪已经做饭去了。”

  周瑾刚要说话,就听门嘎吱一声开了,裴玉漪站在了门口。

  “喂,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我们也要去京城的。”裴玉漪挽着衣袖站在门前,头发沾上了清早的露珠,越发显得头发乌油油的发亮,她的面颊上浮现一层玫瑰色的红晕,声音也略略有些发抖,只是说起话来,依然气势不减,一双明亮的眼睛像黑夜里的星星闪耀。

  周瑾一愣,裴喜连忙解释道,“周公子,是这样的,我们应了台,要先去扬州,然后再去京城,怕耽误了公子的行程,故而一直没说。”

  裴玉漪没好气道:“爹爹,你解释那么多干什么?姓周的,我瞧着你也没什么钱,你要想去京城是不可能的,倒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去。你也不白吃饭,帮我们整理整理那些戏本,你瞧怎么样?”

  裴喜还未反应过来,周瑾就应承下来了,“好,既是如此,那就有劳班主和姑娘了。”

  裴玉漪见周瑾应承下来,一甩辫子朝着屋子里面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对周瑾道:“还不快点来帮忙!”

  周瑾一愣,不由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剩下裴喜站在屋外发了半晌的愣。

  周瑾就这样加入了庆和班,他干不了杂活,也没什么眼力见,很不受人待见。每日里就抄戏本,他的字很漂亮,写得又快又工整。这些古旧的戏本有些年代久远,有些错字连篇 。

  周瑾一边抄一边整理,他很喜欢抄戏本,沉浸在戏本的时候,会让他忘却痛苦。抄累了的时候,就看班里的人练功,庆和班班子并不大,只有七八个人,抬着舍不得丢掉的行头,边走边演,一路也能勉强糊口。只是班里人才凋敝,功夫大不如前,倒是裴玉漪唱作俱佳,每每听她唱戏,总会跟着她唱得悲喜而悲喜。

  裴玉溪却从不唱戏,每日就在班中忙前忙后,做饭洗衣打扫。她长得也很漂亮,一双大眼睛好似会说话,只是这双眼里总似含着哀愁。

  她不仅不唱戏,也从不听戏,没事的时候就会拿着帕子绣个不停。裴玉漪总是嘲笑她道:“姐姐,你这绣的是鸳鸯吧?你想同谁做鸳鸯?”

  裴玉溪急忙捂住她的嘴巴道:“小点声,你一天就胡说。”

  “有什么好胡说的?别人不知道我知道,你早就想嫁人了。”裴玉漪一拧身摆出一付书生的模样,念白道:“天下有这等绝色的女子,岂非天姿国色乎?”这一句是《西厢记》里张生初见崔莺莺时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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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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