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下船后再做打算,那大夫说话虽不中听,却也是实情,船上缺医少药,师父的病情耽误不起。”林玉生道。
“可是咱们不是要去京城吗?下了船以后怎么去京城?”裴玉漪有几分犹豫。
“等以后再说吧。”林玉生道,“师父好了之后咱们再做打算。”
裴玉漪沉吟了片刻道,“我去找船家要钱去。”
林玉生忙拦住了她,“你还是别去了,要是惹恼了他们,把我们丢在无人的地方更麻烦。”
裴玉漪心疼船钱,却也听了林玉生的话没有再去惹事,只是懊恼地进船舱和姐姐商量。
裴玉溪哭得两眼和桃子一样红,听得众人都说下船,便也不反对。张玉琦心疼她,不住地安慰她道:“你别担心,有我呢。”
“师父病了,留在船上也不是个事,还是早些下船找大夫看病要紧。”林玉生对众人道,“你们要是不想下船的,可以跟着船去京城,我们几个先下船,等师父好了,咱们再去京城同你们汇合,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面面相觑,庆和班里本来人就不多,加上他们一起也不过十来人,除了一箱行头外再无其他,这些年里他们一直跟着裴喜走南闯北混口饭吃,此时突然让他们自己决定是否离开,都没了主意。
众人七嘴八舌地商议了一阵后,对林玉生道:“你们都跟着班主下船,我们也跟着,反正庆和班到哪里也得要人。”
林玉生见众人都要跟着下船,看向了周瑾,他知道周瑾一直想去京城,“周公子,看来只有你一个人先去了,希望将来我们在京城还能有缘再见。”
未料周瑾却道:“我也下船。”
林玉生愣住了,望着周瑾没有说话,周瑾也没说话,只是站起身将裴喜头上的帕子重新放回脸盆里泡了泡,拧干盖在了他的额头上。
众人和船家好生商议了一阵后,终于将船停靠在了岸边。众人抬着裴喜,拎着不多的行李下了船。
此地乃是宿迁,位于南北交界处,倒也不算荒僻,街上也有药铺。众人下船后,立即抬着裴喜去寻药铺问诊。
大夫见他们可怜,没收诊金开了一付药给裴喜。众人千恩万谢提着药离开了药铺,这才开始寻找住处。
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想要住客栈是万万住不起的,只得另外想法子。此前这些事都是裴喜操心的,如今他们都望着林玉生。
林玉生心中也没底,和张玉琦、周瑾商议了一番后,决定各自先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无人居住的破庙之类的地方,又去附近的鸿来客栈定了一间房给裴喜养病。
为了省钱,大家就近在一个烧饼铺子里买了些烧饼垫垫肚子,将裴喜安顿好后,林玉生带着班里其他的人一起去了城外的一间破旧的观音庙。
观音庙年久失修,到处布满蛛网灰尘,观音像只剩半身像,到处残垣断壁,屋顶也只剩下半边,张玉琦见此笑道:“这倒敞亮,光线好。”
众人皆笑了起来,江湖艺人每每宿住破庙树下,早已习惯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只是眼下手里连锅碗都没一个,鼓乐行头也都没有,也不知将来在何方。
林玉生安慰大家道,“万事开头难,咱们这已经算是开了头,日后慢慢再想办法。”
“玉生啊,这可不是我说丧气话,咱们吃喝的事不说,那行头怎么办?那可不是一点点银子的事。”班里的其他人问道。
“我去挣钱。”张玉琦道,“我下来的时候看到了,码头那边要扛麻包的人,我有力气,我去扛麻包。”
大家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扛麻包是个苦活,没几个人愿意做。
“没事,我们慢慢来,眼下先把师父的病治好最重要。”林玉生道,“我也跟玉琦去。”
周瑾想了想道:“我去街上支个摊子代写书信。”
其他人也各自决定去街上重新找活干,先活下来,其他再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裴喜的身子也渐渐好起来,他坚决不肯再住客栈,吵吵着要搬到和他们一起。裴玉溪和裴玉漪也无奈,只得陪着他一起搬到了破庙。
裴喜到了破庙一看,不由心酸,这个破庙真是破,遮风挡雨都难,外面若是下大雨,地上都会被浇个透湿。家当也少的可怜,只有几只破碗和几张芦席当铺盖。
“你们……”裴喜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这些天他在客栈里好吃好喝好住着,没想到大家住在这种地方。
“师父!”张玉琦一脚踏进了庙门,看见裴喜回来,不由高兴地迎了过来,“师父你好了吗?”
裴喜扭头一看,只见张玉琦一身灰扑扑的,穿着一件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满身脏污地回来了,他脚上的鞋子都已经露出了脚趾。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裴喜吃了一惊,没等到张玉琦回答就看见林玉生也进来了,他和张玉琦差不多,都是一身脏污,“你们怎么回事?”
林玉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迎了过来:“师父,你回来了。”
红红的火舌舔着瓦罐,众人围在火堆旁边巴巴地望着瓦罐里,香气自瓦罐里飘出来,勾引着每个人的味蕾。好多天都没有闻过肉味了,难得开一次荤。
裴喜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庆和班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大家依然没有散。他亲自将瓦罐里的汤一一分给众人,“我裴喜对天发誓,只要有我裴喜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让大家没饭吃。”
他站起身对众人鞠了一躬:“谢谢大家伙一直撑着我,撑着庆和。”
众人慌忙放下碗,上前扶裴喜,“班主,你别折煞我们了,要不是你收留了我们,我们早就饿死了。”
班里众人大多都是裴喜“捡”回来的,或是在来庆和搭班子搭着搭着就再也没走的人,“班主,咱们什么事没遇见过?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你在,庆和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