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道:“他是三合帮一点水副堂主,设计在巴陵害肖大哥。
“结果我稀里糊涂救下肖大哥,是以他才送我那把扇子……”
秋白怕说出救她之事,便说道:
“后来一伙恶人到我家……到我家找他,唉!却害死我爹爹妈妈。”
苏小过道:“但愿你们能找出真凶,为爹娘报仇。”
秋白道:“姊姊,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罢,余下的路我们自己找罢。”
谢离勒住缰绳,跳下车来。
苏小过身子飘然而起,落定尘埃,姿势优雅至极,说道:
“还望妹妹与谢公子保重。”
谢离拱手道:“多谢玉谷主大仁大义。”秋白亦在车上低头行礼。
苏小过脸上闪出一缕难过之情,随即又消失不见,淡淡一笑道:“
何谈仁义?谷中之事纵是肖倾城,也务必对其守密。
“那把纸扇虽是他赠与谢公子,但不知他与老谷主是何干系,且他本就不应知晓。”
秋白斩钉截铁道:“那是当然,请玉谷主放心。”
谢离道:“后会有期。”秋白道:“姊姊请回罢,以后有缘自会再见。”
苏小过道:“妹妹在小筑中曾言报得大仇还会回谷中,可是真的?”
秋白点头道:“嗯。”
苏小过道:“纵使其时我已不在谷中,亦会返来与妹妹相聚。”
当下三人作别,苏小过转身宛似蝶儿般飞去,再未回首。
姊弟俩直到看不见苏小过身影,方驱车前行,道路却又颠簸起来,谢离急声道:
“姊姊,咱们不是迷路了罢?这儿的路我怎么不认识啊?”
秋白左右观瞧,亦是不识。
谢离驾着马车乱撞了半个时辰,秋白忽道:“离儿,这个地儿方才咱们走过啦。”
谢离勒住马细看,叫道:“可不是么,就是在这里迷的路。
“这玉谷主也真是,怎么不告诉咱们这容易迷路啊。”
秋白忽又道:“老马识途。”
谢离拍手道:“对,老马识途!”秋白道:“你让这马自己走走看。”
谢离用鞭杆敲了一下那马后背,由它信步而行,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再看林木有渐稀之势。
二人相视一笑,秋白道:
“齐桓公伐孤竹,春去冬回,因而迷惑失道,咱们俩只过一夜,便不记得了。”
忽听有人冷笑道:“即使能找到回去的路,还要问问守路的人答不答应!”
谢离一把拽住缰绳,那马忽地似见瘆惧之物,前腿腾空一阵胡蹬乱嘶,车尾扑地一颤,秋白死死扣住车板,才没掉下去。
那马蹬踹好一阵,才落下地来。
惊得林中不少鸟儿“砉棱棱”出巢,亦蹾得姊弟俩腹中万分难受。
秋白好容易才止住不流出泪水,顺着马车右边声音来处定睛看去,只见梅溪领着两只蝶儿。
不消说,仍是先前被红云等人制住的一干蝶儿中的两只。
谢离大声叱道:“你家谷主已放行,你们怎又来多事?”
梅溪双眼红肿,愤懑道:
“你坑死我家阁主还没偿命就想一走了之,世间哪有这等便宜事?”
说几字便向前走一步,待说完就只剩丈余。
谢离听言对秋白道:
“姊姊,看来必有一场恶战,我的功夫你也知道,对付一人尚且不敌,更别说三个了。
“待会儿我尽力缠住她们,然后你赶着马车快逃。”
秋白瞋目道:“你怎么又来,都说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的。
“你是嫌我拖累你么?再这样说,我可就真生气啦。”
谢离苦笑道:“那好罢。”
梅溪对着一双蝶儿道:“他们半个也别想走。竹墨,你去前面;椒影,你到后面。”
那竹墨、椒影便分从前后两面包抄过来。
谢离在车上站起,向着马车左边奋力一跃,说道:
“我姊姊她不会武功,何况又是个女子,你们先冲我来罢。”
梅溪冷笑道:“先来后来俱是死,不过看在你体惜姊姊的份上,就如你所愿!”
说着前跨一步,纵身而起,自秋白头顶越过,一脚踏在车辕之上,长剑已然出鞘,喝道:“纳命来!”
那马忽觉车辕吃力,搭腰一沉,又受一惊,拔蹄便跑。
谢离心中一喜,但又怕秋白从车上跌落,而这边长剑业已刺来,已容不得他多想。
遂一扬手中鞭子,斜刺里向梅溪手腕抽去。
梅溪在空中手腕一抖,那皮鞭绾在剑身之上,随她落地一带之势,被割了个七零八落。
谢离偷空瞄见竹墨侧身让过马头,一把扯过缰绳,叫声“吁……”。
那马却不停下,仍旧狂奔,颠得秋白上下乱颤,一时忧心如酲,向那马车奔去。
梅溪喊道:“哪里走?”长剑横出,连点带削,向他大腿各穴招呼。
谢离拿着鞭杆乱挡,两下就被削去杆头,那鞭杆打散开来,三根细竹中有一根抽中梅溪手背。
那正是她早先受伤之处,疼痛难忍,“哎呦”一声,长剑险些脱手,骂道:
“待会让你不得好死!”
谢离趁机又向马车方向紧赶几步。
椒影此前一直在后面掠阵,见梅溪手背被抽,挺剑便追谢离,正与梅溪并驾齐驱。
那马车带着秋白横冲直撞,她怕谢离分心,一声不出,死死把住车板,眼见要撞上一棵大树。
竹墨见再不撒开缰绳,恐被大树撞个稀烂,遂急忙撒手。
那马失去约束,越发癫狂,秋白双手已离车板,眼看就要被甩下来。
谢离大叫:“跳!快跳!”
秋白站都站不起来,哪里能跳?
那马见大树挡路,便向右侧拐去,马车跟着一横,轮子正撞在树上,顿裂数块不止。
秋白“嗖”地擦着树枝飞将出去,谢离失声大叫:“姊姊……”
使尽吃奶的力气向前一跃,背心衣衫被“刺啦”划了两道口子。
竹墨撒开缰绳之后定定神,马车撞得只剩一半,秋白不知飞向何处,扫几眼也没看到。
忽见谢离如出笼困兽般跃来,抽出长剑立个门户,待谢离近前,以逸待劳,点向他前腰。
谁知谢离心急,没顾得脚下,方才那一纵跃得甚大,左脚踩上一块圆石,“噌”地偃面滑倒。
竹墨急忙换招,无奈谢离那一滑委实极为迅捷,何况自身功力所限,便迟了半拍儿。
被谢离一脚踹中右腿胫骨,“啊呀”向前扑倒,整个身子随着谢离滑倒之势后移。
谢离手中鞭杆照准她左脑抽去,忽念竹墨是个女子,这般势必毁她的面容。
便动了恻隐之心,待离她头几寸便扔掉鞭杆,反伸手擎住她双肩,一把斜推出去。
竹墨本来见谢离要抽自己,忘记长剑在手,心道花容定毁,那便不活了,闭上双眼不敢瞧。
谁知鞭杆并未抽来,身子还被人推开去,睁开眼来,躺在一片柔软的草茵之上。
见谢离一个鲤鱼打挺已站起身来,运劲欲奔,身后梅溪与椒影两把长剑,一下一上就要得手。
谢离心里着急秋白,顾不得后背火辣辣疼痛,定睛看看那棵大树,起身便冲。
忽见竹墨眼望自己身后,神色焦急,似有关切之意,心想定是长剑攻到。
当下心机一动,向右边一个侧滚翻,两柄长剑双双落空。
梅溪怒道:“背后长眼睛?”挺剑追上。谢离连翻带滚,出去甚远。
谢离见过弄蝶儿与慕少龙交战,也亲身与梅溪交过手,知她们剑法多是袭人下三路,是以对下盘照顾颇多。
又闪避几招,又觉此番愈益吃力,因对手是两人,却不全是攻他下盘。
好在他自小在山中砍柴,与山势相亲,若不然后背早多出几个窟窿。
椒影对着竹墨叫道:“快过来帮忙。”
竹墨听言翻身欲要站起,不料右腿一曲,又跌倒下去,小腿上似被人钉了几颗长钉,再不听使唤。
忍痛转过身去,轻轻撩起裤腿,见腿肚子支出一块。
伸手轻轻一触,万箭攒心般痛楚,差点落下泪来,心想怕是骨头被他踹断。
椒影叫道:“还磨蹭甚么?”竹墨拧着眉毛叫道:“我腿断啦,动不了。”
梅溪听到竹墨骨头折断,怒气又增,骂道:
“你个臭男人,待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椒影亦咬牙道:“斩断他双腿。”
谢离心道:“这可是大不妙,对不住那个人啦。”
七晃八晃终是闪到方才撞坏马车那棵大树,底下是一面斜坡,不见秋白身影。
大怒道:“断我双腿无妨,倘若我姊姊有半点闪失,我绝不轻饶你们。”
梅溪讥笑道:“维护臭男人的女人更可恨,活该!”
谢离听他辱骂秋白,气道:“你嘴里放干净些。”捡起一块断木,格开梅溪长剑。
椒影趁机扫他右腿一剑,他躲闪不及,裤腿又被划了个口子。
心想还是躲闪为妙,不能与其缠斗,伺机欲顺着斜坡下去找寻秋白。
只听坡下有人“哎呦”一声,又听秋白叫喊:“离儿,快来救我,下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