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林寒韶坐在一家小酒馆内,面前摆着一盘花生米、一碟炸酥,一壶小酒。
酒馆内人来人往。
她盯着每一个人的表情,仔细搜寻。
昨日夜里,她带着神兽白虎从秦家别庄里迅速撤离,她无法同时带走孟爔,左右衡量了一下,只得把他的剑放在了显眼出并惊动了庄内的侍卫,期盼侍卫发现他的身份并将他送回江阳王府。
她前脚才刚出别庄,右脚便收到飞箭来信,要她今日辰时在这家小酒馆内等候。
狐狸尚书程狐,还真是不可小觑。
“待你得到了白虎,我自会派人将冥雀送到你手上。”
真是一刻也没耽搁。林寒韶安顿好刚刚出生的神兽白虎,把它暂时交给秘密养伤的屠陈照顾,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小酒馆。
“林姑娘久等了。”
随着冥雀身上施放的追魂香靠近,一道甜腻的嗓音响起。林寒韶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不请自坐的女子。她一身皇城内大富人家的侍女打扮,蜂腰翘臀,一脸柔媚,左手还提了个小巧的鸟笼,上头罩着一块黑布。
林寒韶笑了笑,吟吟说道:“没想到,原来你是尚书大人的人。”
花腰微微一笑,将手中鸟笼递过去,放在林寒韶的手旁。
“花腰说不上是谁的人。不过是为主子办事而已。”
林寒韶不必掀开黑布,已能判断笼中之物的真假。她食指轻轻抚过鸟笼,状似漫不经心问道:“你家世子回来没。”
花腰抬首,一脸意味深长,徐徐说道:“姑娘有心了。刚刚收到消息,我家世子殿下已经醒了。齐王妃正把他从秦家别庄接回江阳王府的路上,想必也无大碍。”
听到孟爔已经清醒的消息,林寒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从昨日他身陷险境开始,林寒韶一直处在担忧之中。这是在为他担心吗?想想也十分可笑,自己本来就是无心之人,又身受吞魄荼毒之苦,怎么还能分心去担心他人。
不是担心,难道是动心了吗?
林寒韶不动声色,接着问道:“你家世子从没怀疑过你吗?”
花腰站起身,欲施礼告辞:“他一直对我有所怀疑,却还是把我放在身边。极度的自负恰恰是极度的自信,但他向来就是如此,自诩风流多情,可恰恰却最是无情。世子殿下对姑娘不也一样吗。”
多情无情!
花腰一席话,恰恰都落进了林寒韶的心底。微风轻轻吹开她的袖口,露出了藏在衣襟之下的画在她手腕的桃花。原来他对所有人都是如此。自己并无其他特殊之处,不过是茫茫红尘之中,他偶遇怜惜的一朵花而已。
来之安之,还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更为重要。
花腰起身告辞,“尚书大人托我跟姑娘带句话,时辰不早了,姑娘尽早办事,他在神墓皇陵等候太师大人大驾。”
林寒韶拢起衣袖,同样站起身,出声道:“花腰姑娘请留步。”她神态自若,一脸不染尘世的脱俗姿态,令酒馆内客人频频回首。
花腰步子顿了顿,回过头,望着林寒韶。
二人皆是容貌出色的女子,但世间千姿百态,却各有各的美。
林寒韶高贵妩媚,花腰可人娇媚。可两人站在一起,一衬托便能看出花腰的侍女身份来。
大抵也就是气质一说吧。
“林姑娘还有什么事?”
林寒韶淡淡一笑,越过花腰,气定神闲说道:“没什么大事,帮我传句话给尚书大人,答应他的事情林寒韶一定会做到。如果可以,顺便再告诉你家世子,我和他必定还会相见。”
花腰笑得甜美,软软回道:“是。定不负姑娘所托。”
九寰城绛华宫,德妃娘娘正在悠闲午睡。
窗外的茈衣虞美人开得正茂,摇摇曳曳。更有几朵吹进了德妃的寝宫,在阳光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宁静雅致。
突然,一阵侍卫骚乱打破了午间的宁静。
四处哐哐铛铛,响起了抓刺客的喊声。
德妃被瞬间吵醒,她还没来得及整理头饰,第一步便是走到窗台前看一眼院中的茈衣虞美人。
红蓝相间的花,如宝石镶嵌在丛丛绿叶之中。
红蓝绿,只有茈衣虞美人能如此大胆进行配色。
德妃见院中的花朵无事,这才大声呵斥传唤侍女。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绛华宫中喧哗。”
德妃积威之下,守候在门外的侍女战战兢兢。
“回娘娘的话。有刺客闯进绛华宫,意图盗取茈衣虞美人,已被侍卫拿下。”
德妃怒目:“盗取茈衣虞美人,真是胆大包天。把他给我带上来,本宫要看看究竟是何人。”
“是。”侍女匆匆忙忙,领命传令。
不一会后,德妃一脸威仪,瞪着跪在阶下的男子。男子虽被迫屈膝跪地,身材却魁梧挺拔,气度不凡,偏偏左耳上穿了洞佩戴着一枚银色三角耳饰。
“你是西原人的奴隶。”德妃问道。
男子咬牙不语,任凭拘住他的侍卫拳打脚踢。
德妃冷哼一声:“对付这种石头一样硬气的人,不必客气。找人去西原来使那里问一遍,今天谁不在。问不出来的话,”德妃冷冷扫视一眼阶下的男子,“就给本宫全杀了。”
男子闻言周身一颤,猛然抬头道:“我是此次西原来使的护卫长,女王陛下的奴隶来鹄义。”
“一个区区奴隶,潜入绛华宫想干什么?”德妃喝道。
来鹄义挺直身板,辩解道:“来鹄义不敢。我潜入绛华宫,无非是想看看茈衣虞美人,摘几个果子回去。”
德妃怒道:“又是来看茈衣虞美人。你的主子公主知道吗?她先前已经来过绛华宫,认真看过茈衣虞美人了。”
来鹄义沉默了一会儿,尔后抬头断然道:“德妃娘娘,您贵为大陆帝国内最尊贵的女人。来鹄义想要跟告诉您一个秘密。但是在此之前,我要见魏王殿下。否则娘娘就是杀了我,我也一个字不说。”
来鹄义攥紧正在不停冒汗的手心,低下头颅收稳心神,以防被他人看出端倪。
他在西原是排得上号的大将军,自幼身经百战,被为骁勇善战的英雄。因他的赫赫战功,哪怕出身奴籍,却始终侍奉在王族的身侧,甚至比普通的贵族地位还要略高一点。他忠诚勇敢,但有一个最大的缺陷。
不善于撒谎。
更何况是在身份地位比西原王族还要高贵的帝国皇贵妃面前,他实在非常紧张。
魏王很快被请了过来。
“儿臣给母妃请安。”
德妃的面容稍微缓和了一下,说道:“这么急匆匆把你叫过来,有没有耽误你的事情。”
“母妃说的哪里话。儿臣刚才不过在连凤台周围布置巡查,刚好布置玩就听到母妃传唤。这么急有什么事需呀吩咐儿臣。”魏王摇头。
来鹄义听到“连凤台”三个字,背僵得更直了。
德妃指着阶下一动不动跟石头一样的来鹄义,对魏王说道:“珏儿可认识此人。”
魏王看了一眼来鹄义,立刻认了出来,变了脸色:“西原侍卫长来将军。你不应该被安排在四夷馆吗?怎么会出现在绛华宫。”
来鹄义叩首行礼,额头抵地重重一拜:“来鹄义大逆不道,意图潜入绛华宫中,盗取大陆帝国国花茈衣虞美人。不料被宫中侍卫发现,来鹄义咎由自取。望魏王殿下开恩,我这条贱命任凭处置。但还请娘娘和殿下看在大陆和西原友好联盟的情分上,救救我西原唯一的王族血脉银铃公主。”
魏王低沉的嗓音嘲讽道:“你家公主好得很,怎么可能需要人救。”
来鹄义不敢抬首,万分虔诚说道:“魏王殿下明察秋毫,想必早已看出,来上安朝贡的公主并非我西原公主。西原真正的公主,身中天下剧毒吞魄,已经昏迷了整整一个多月。为了不耽误此次朝贡影响两国友情,同时可以为公主殿下寻得天下传说的解药茈衣虞美人果实,所以寻来了一个与公主容貌相似的女子扮演公主入上安。”
德妃早已震怒,摔碎了手中茶杯,指着来鹄义骂了一句“大逆不道”。
魏王倒是早已知情,好整似暇道:“来将军说的这些,对本王来说没什么价值。”
来鹄义微微正了正身子,抬头迎上魏王鹰隼般犀利的眼神。
“澜江。”
只见魏王面冷如霜,比起德妃形于色的怒气更加具有震慑性,来鹄义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咬牙说道:“此女来处甚是隐秘,表面是西原王都密陀城内五色楼的楼主,其实还是近年来在西原日益雄起的天之城的少主。另外,能够让我西原女王无条件信任她,委派她入上安朝贡的理由,还有一个。”
来鹄义稍微停了一刻,等待着勾起魏王的胃口。
“她说天之城建在澜江,就是那条溺死了离朝废帝和皇后娆姬的大河。想必魏王殿下也知道,当年是我西原荣佳女王的母后的欣吉女王收留了离朝废帝和皇后娆姬。他们的身上据说还藏着来自中原沃土的秘密,尤其是西原澜江那里,还保存着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所以,天之城为什么会建在澜江,难道还需要继续说下去吗?”
来鹄义说完这番话,早已汗流浃背。
他暗暗算了算时间,发现跟林姑娘推算的时间略微相同。
他已按照她的吩咐,拖住了九寰城内最强者魏王的注意力,剩下的事情,就看她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