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相府。
秦相大人正在二夫人的房中用早饭,今天他的心情格外好,平日看不顺眼的甜腻腻的燕窝粥也吃起来格外香甜。
正当他喝完了一碗,打算从二夫人细嫩的手中接过第二碗时,却见管家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老爷,您赶紧去一趟少爷院里,出事了。”本来男人是不可随便进入内院,尤其是女眷的院子。除非真的事出紧急,顾不上这些。
秦相立马站起来,问道:“他在自己家里,出什么事了?”
管家附耳低语,秦相听完后双眼瞳孔瞪大一脸不可置信,他手里的碗一不留神呢一下子砸到了地上,他一脚踢开凳子一脸凶神恶煞往秦亮院中走去,那副表情吓得二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秦亮房内,桌椅杯子全部砸得个稀巴碎,秦亮缩在床上,全身都躲进了被子里发抖。他一听到有声响,就开始大喊大叫。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声音中止不住的颤抖和害怕。
秦相走过去,说道:“别害怕,是爹。”
秦亮听到是秦相的声音,他才小心翼翼露出一个头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爹,救我。爹,我不想死。爹……”
秦相这才看清楚,他最宝贝儿子的脸上也布满了红疹,并从嘴角的部分,开始透漏出黑斑来。他浑身一颤,倒抽了一口冷气。秦亮是他秦家的独苗,又是老年才得子,秦家的全部希望都系在了他一人之上。
他迅速打定主意,转过头吩咐管家。
“早上都谁来过少爷房里?都看见少爷了吗?”
管家琢磨了一下,道:“除了伺候的侍女外,没有其他人了。那几个侍女我已经安排好在一间房里,不许外出不许随便说话。另外,少爷这里由老奴伺候,谁也不能靠近。”
秦相眼中闪过一抹阴郁:“你安排得很好。不过那些侍女,最好让她们永远也说不了话。少爷昨天有没有见什么不该见的人。”
管家想了想,回道:“少爷昨天是正常去当值,晚上回到家也是正常的。也问过昨晚值守的侍卫了,也说没什么异常,就是好像昨晚好似看见有只猫跳进了少爷的院子里。”
秦相若有所思:“猫?二夫人对猫过敏,府里有根猫毛她都受不了,哪里来的猫。”他单手附上了一把椅背,片刻后他手中的椅背应声断裂。
“哼,很好。连我秦家也被暗算了。”
秦相对着管家吩咐道:“让派出去的人盯紧点,摇花楼、太师府、齐王府,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要盯紧。还有,立刻找到当初提供红疹病的那个人。”
管家面露难色,想了想,才说道:“老爷,当时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其他人查到什么,那个人早就已经被处理了。恐怕现在没有人能知道红疹的来源。”
秦相低下头,看了看全身红疹的儿子。舐犊情深,此刻他真恨不得得病的自己。
片刻后他才抬起头,他的眼底涌起无数的黑暗,暗到看不到底,他缓缓沉声道:“用少爷喝过的水,做成食物给守卫摇花楼的侍卫送去。事情要做得漂亮,别让人察觉到是秦相府做的。”
“是。”
在秦相府待了半辈子,管家太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按照老爷的吩咐,做就是了。
——
鸣双打开窗,躲在摇花楼里悄悄观察下面守卫森严的官兵。
一个领头的一脸凶相转过头,如牛眼大的眼珠子直接瞪过来。吓得鸣双花容失色, “啪嗒”赶紧关上窗户,还拍拍胸口心有余悸自我安慰到:“没事没事,只是面有死相而已,跟鸣双没关系。”
林寒韶正在一旁看书,闻言后她轻轻抬起头,疑惑道:“什么面有死相,跟你没关系?”
鸣双凑过去,搂住林寒韶肩膀,娇滴滴说道:“围着我们的那些人估计挨不不过明晚了,他们好多人都中了红疹黑斑。”少女身材娇小,她一搂上去双腿便悬了空,她摇晃着双腿,好似忽然之间又想到了什么,“不对。陈哥哥昨晚从摇花楼带走的只是一根头发,而且那根头发是用来整那个气死人的秦相大人,怎么会让下面的这些官兵全都中了招?”
林寒韶把身上八爪鱼一样的鸣双放下来,亲自走到窗边看了一下。果然下面一片死气沉沉,本来守备含有疫情的摇花楼这件事情就是苦差,一着不慎万一传染了就是身家性命完蛋,所以全部人面目可憎,一副老子立马就要离开这里的表情。
林寒韶道:“秦相大人果然心思活络,竟然狠到了这种地步。”
鸣双摇摇脑袋,可爱道:“什么地步?”
林寒韶看着远处,声音如烟般缥缈,她暗含的心思底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深情和爱恨,一时之间竟无人能看懂。
“秦相大人深爱他的独子,不忍儿子一人承受红疹黑斑之苦,所以他想让天下人给他儿子一起陪葬。真是利欲熏心、无比可笑,他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鸣双宝贝,不用等到明天,只要今晚上下面的人出了红疹,事情就会闹起来了。”
鸣双的双瞳剪水,她天真问道:“闹?闹起来的话明天早上我们还能吃上热乎乎的小笼包水晶饺卤猪脚吗?”
林寒韶浅浅一笑,她捏了捏鸣双圆润的嘴角,玩笑道:“你的脑子里除了吃和你陈哥哥外,还有什么吗?”
鸣双吃痛,含糊不清却无比乖巧道:“还有姐姐。”
林寒韶低头,对着漂亮的少女嘴角啵了一下,“就你嘴甜。”鸣双高兴,凑上去也回了一个吻。女孩儿才刚刚啃完糕点,一不小心还留了一些点心屑在林寒韶脸上。
林寒韶擦擦脸,端起一杯茶递给鸣双,嫌弃道:“女孩子家家,要斯文一点,快喝杯水漱口。”
鸣双咕噜噜一阵后,觉得茶水甚是香甜,忍不住喝了下去。
林寒韶无可奈何,过了会后,她才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样,问道:“你昨晚调的那碗药,确认他喝了之后没啥问题,只是看起来真的像中了黑斑而亡一样?只要再喝解药之后便能自然醒。”
鸣双嘟起嘴,有点不开心道:“你居然不相信我,我跟那个什么世子是有恩怨。但是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美女,肯定不会害他性命,顶多让他全身红疹瘙痒难耐流脓出血……”
林寒韶眼眸清澈,她微微昂起头,用俯视的视角静静看着鸣双不说话。
在姐姐天生强大的气场下,鸣双败下阵来,嘟囔道:“好了好了,我一会再灌他一碗药,保证世子殿下醒来后健健康康,以后百病不侵。你看,他昨晚写的那封信,我都已经乖乖交给了陈哥哥,托他转交给江阳王府那个叫……叫花枝的侍女,由侍女再转给那个凶巴巴的齐王妃。”
林寒韶怜爱摸了摸鸣双的辫子,她语气很轻很淡:“鸣双啊,如果有一天,义父需要你做一个选择,你是听义父的话还是背叛你的陈哥哥?”
鸣双不明所以,她停下了吃糕点的嘴巴,托着腮思考了好一阵才回道:“如果是这样,我既不会听义父的话,也不会去背叛陈哥哥,我会去做自己的选择。不过,才不会这样的事呢。其实我知道,师父其实最疼的就是陈哥哥。因为是陈哥哥,所以我不会嫉妒他的。”
林寒韶笑道:“真是傻。”
——
夜晚悄悄降临。
封锁摇花楼的官兵正打算换岗,与前来交班的队伍进行交接,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句。
“有人晕倒了。”
一旁的人掀开那人脸上盔甲,才发现他全身红疹,脸上布满了黑斑。吓得他倒退了几步,自己脸上盔甲也掉了下来。此时一束火光打在了他脸上,原来他脸上也早已长上了红疹。
“你们已经全部感染了。”
前来交接的另一队官兵迅速后退,趁他人还未反应过来,拿出背后弓箭,不分三七二十一,将原先那队封锁的官兵全部射杀。
尸体被快速处理掉,集中一处,一桶桐油一把火,便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官兵举起手中的刀,大喊道:“大伙听着,如今黑斑已经从摇花楼中蔓延出了,凡是染上黑斑的人都会死,我们不能在这里白白等死。为了保证整个上安的安全,为了帝国的存亡。我等需要烧了整个摇花楼,管他里面是什么小姐、世子。”
众官兵纷纷响应,举起手中的火把,义愤填膺跟着喊。
“烧死他们!”
“烧死他们!”
“……”
摇花楼终于被点起来了,熊熊的火光从一角开始蔓延。这座曾经装下了无数男人幻想的欢场之地马上就要变成一堆灰烬。
摇花楼的火光终于惊动了整个上安城,周围陆陆续续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群,甚至惊动了正欲沉睡的九寰城。
秦相大人带着黑甲精锐第一时间来到了现场,他一来便直接砍了闹事领头。
“成何体统。里面的是太师大人的义女和江阳世子,也是你等随随便便说烧就烧的人吗!还不赶紧灭火!”
原先纵火的官兵不情不愿,又拿起水桶准备灭火。
“不必了,我们出来了。”林寒韶响亮的声音从摇花楼中传出。只见摇花楼大门哗啦一声不知被哪里的风吹开,
里面走出了林寒韶和鸣双,孟爔脸上蒙着布,被放在一架小车中被推了出来。
秦相看着躺在小车中一动不动的孟爔,问道:“江阳世子这是怎么了?”
林寒韶看了他一眼,轻轻揭开了孟爔脸上的布,她哀怨又伤心地说道:“世子不慎感染了黑斑,刚刚已经离世了。”
秦相凑近一看,果然江阳世子的脸上布满了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