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晨)
“喂!小晨,这个月生活费给你打过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喜欢吃什么就买,不要怕胖,你太瘦了,要多补补。”
“嗯嗯!”我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糊弄着他。身边的苏宇航吃相比我还难看,但是他吃的比我快啊!
“好的,爸。我在吃晚饭,有空再联系。”我没等他回话,啪地按掉手机。苏安和陈安榭两人在当裁判,而我和苏宇航在比赛谁吃鸡腿吃的又多又快。
“你太瘦了,要补补。”陈安榭捏着鼻子有声有色地模仿着我爸爸说着话,妖娆到我恨不得把手上的油擦他头上去。
桌子上的鸡腿很快堆积如山,我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个了,只觉得肚子胀胀的,满手的油腥,爸爸说的不对,我觉得我来这儿一年明显的圆润了不少。
“嗝-我不行了,不行了。”苏宇航摆摆手,抱着滚圆的肚皮仰面坐在椅子上,摆了摆他那油汪汪的手。
“辣鸡!”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象征性地又拿起一个鸡腿,啃了一大口,油腻鸡肉滚进喉咙的那一刹,一股酸水从胃里涌出,我的眼泪都忍不住夺眶而出。
“哎呦,哎哟。撑死了。”我好像也到极限了啊!
“好,我宣布,本届鸡王大赛获胜者是——林苏晨!”陈安榭满脸嫌弃地用手指拎着我的衣袖,举起了我的手。
“唉。你们这些人,为了争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号残忍地毒害了多少良家鸡。”苏安在一旁叹息着摇头,手上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书看着。
“唉,总比不上林苏晨逼良为娼来的残忍啊。”苏宇航叹息,把鸡骨头扔进了全家桶里。
“苏宇航,你可不要瞎说,什么叫逼良为娼,我这叫仗义相助,那么多美少女,我不收了她们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我一边打着嘴炮,一边看着手机。爸爸给我转了8000块在我卡里,这个月怎么多了这么多?
我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平时都是每月给我5000,可是这个月突然多了,不太像他严谨的风格。
管他呢,发正多少钱都无所谓,因为我们有大佬苏宇航请客。
我正想着,一条信息又发了过来。
“小晨,我知道你在忙,没有时间和我们说话。你一个人远在他乡,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很好。”
“林苏晨,林苏晨。”苏宇航摇了摇我。
我这才发现他们都在看着我。
“你在看啥呢?”苏宇航凑过来看我的手机,“哇,你爸爸对你真好啊!”
“好什么好。”我皱着眉头再一次把这句话读了一遍,越读越觉得拗口。
“我爸爸以前从来不会说这么矫情地话,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像个孩子。并且一打电话就会催我回家去看看,我听的耳朵都快起茧了。可是他发的这最后一句话,摆明了是让我不要回家去。”
苏宇航愣了一下,又来安慰我,“说不定你爸是转性了呢?或者他是真的想你了,你看你今年过年都没回家。”
“所以他更不可能不让我回去。除非家里出了事。”我看着桌子上满目狼藉的鸡腿,像是一片废墟。
难道是阿姨又生孩子了?不行我得回去看看,不然以后我在家里的地位就不保了。
当然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我隐隐约约觉得爸爸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他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吞吞吐吐,不过那时我忙着比赛,没有在意。
“苏安,我晚上就走,明天你们帮我请下假好吗?”我诚恳地看着他们。我相信家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就算是我的臆想我也一定要回去。因为爸爸的亲人就只剩我一个了,而那个女人。
呵呵。
“哇,又要向叶慕容请假啊,要知道上次帮你请假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5000字的请假条可不是那么好写的。”苏安嘴里说着,一边抬起头,当他对到我的眼睛的时候,他突然改口了,“你去吧,请假的事我们一定会帮你的。”或许他也发现了,我眼里真切的目光,虽然都是我装出来的。
爸爸说求人的时候一定要目光恳切,别人才会可怜你。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们,别忘了我们是要一起同生共死的人哦!”一本正经的苏宇航突然拍了拍我的肩。他语气一转,又恢复了那贱兮兮的模样,“当然咯,要是真的生死关头,我当然会把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你们啦,反正我也享受够了,而且谁让我是你们的爸爸呢!对吧!”
“苏宇航,你找死!”苏安和陈安榭同时伸手去掐苏宇航的脖子,在平时,掐他脖子的人应该都是我吧,我知道他们是在逗我开心而已。
我收拾了行李,背着包,坐上了午夜的火车。我看着渐渐远去的夜色祈祷着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然后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确实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去过了,再回到那个城市的时候,它依旧还是熟悉中的模样。
我的家比苏安的家乡繁华不了多少,如果说苏安家算是三线小城,我家顶多算个二线,还有这一幢不大不小的洋房。
当我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敲了许久的门铃都没有人来开门,爸爸他们似乎都不在家。
对哦,我一拍脑门。爸爸是炒股的,千万家产全是靠他白手起家凭借着他的智慧与知识得来的,从小到大爸爸就像是我心里的神一样,他能够未卜先知,经他看中的股票不是涨停就是飙升。所以他现在应该在证券公司才对。
而那个女人可能又和闺蜜出去逛街了,怎么可能留在家里。
于是我叫了辆车去了爸爸上班的地方。
在证券公司的门口,我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有的笑容满面,有的则是满脸忧愁,我记得爸爸和我说过,股票是一种高风险的投资。就像赌博,有赢家就会有输家,而他经常笑着跟我讲,他从来都是赢家。
我定了定神,第一次走进了这个充满运气的赌场。
大厅上挂着一个超大的显示屏,上面不停地转换着数字,而颜色永远只有红绿两种。
大厅外则是无数台老式的电脑,又是无数的人坐在那些电脑前,百无聊赖,不,是一丝不苟地盯着那些令我厌烦的数字和画面。只有零星的人抬头看了我一眼,他们衰老的脸上表现着他们内心的沧桑和孤独。
我没有在人群中寻找,因为我知道,我爸他不可能在他们中。他的工作室是在大户室——公司给身家超过百万的用户单独开的办公室。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大户室的门。我突然在想,我悄无声息的回来是否会给爸爸一个惊喜呢?
门里是另外一个世界,他们用的不是老旧的电脑,而是薄屏的联想,他们的座位也不是冰冷的板凳,而是坚挺的沙发椅,每个人都有一个单独的小隔间。
有的人抬起头来看我,西装笔挺,像是公司的经理。可是,却依旧没有我爸爸的身影。
或许他在下个房间里吧,我满怀着期待,又打开了另一扇门。我不知道,我是多么希望他回头看见我,然后一脸地惊诧,用着满不在乎的口气和我说,“哎,小崽子,你怎么回来了? 过年你都没回来,这个家你不是不要了吗?”
可是,依旧没有他的身影。
“哎,这不是小晨吗?你回来了?”一个回过头来的中年男子仿佛认出了我,他一脸的诧异。
是爸爸的好朋友,我记得他姓季,曾经来我家里喝过无数次的酒,撮合过无数次的牌局,一起去桑拿房,一起出去应酬,和爸爸称兄道弟。
“季叔叔,我爸爸他不在吗?”终于遇到了熟悉的人,我走进了房间。
“你爸爸,他,唔……”他欲言又止,四周几个人都看了过来。他指了指身边那个空着的座位,“你爸爸之前就坐在我旁边的,但是你最近家里出了事,他好久没有来了你不知道吗?”
我看了看他指的那个桌子,已经空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就仿佛从未有人坐在那里过。
“哦,对了,我忘记你出去上学了。”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叔叔知道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或者是我爸他去哪儿了?”我继续追问。
那些回头看我的人都埋下了头去,季叔叔一脸的为难,他掏出手机,“这个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我仿佛知道了一切,不,我已经知道了一切。
“不用了。”望着空空的桌子,那一刹那,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关上了那扇门,也不记得是如何走下了楼梯。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前台,前台是一个小姐姐,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她泡着一杯茶,冒着袅袅的热气。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她看见了我,甜甜地冲我笑了。
“请帮我查一下林衡的资金账户。”我说。
“您好,小朋友。我们是不可以透露客户的资金账户的噢!”她把我当作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这感觉,真是逊毙了。
“帮我查一下林衡的账户!”不知道为何我突然大吼了起来,我只觉得肺部有一团燃烧着的烈火无法平息,我早已经忘记了爸爸说,求人的时候目光要诚恳。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这里,那个小姐姐也被我吓到了,她手里的茶泼洒了一大半。有几个保安已经蠢蠢欲动,他们冲我走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我是林衡的儿子,求求你,帮我查一下我爸爸的账户好吗?求求你。”我哽咽着,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只会躲在苏宇航的身后装腔作势,没有了他,我什么底气都没有。
小姐姐愣了一下,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电脑。
过了一会儿,她用着莫名的眼神看着我,“您好,林衡先生的账户已经,已经被冻结了。”
“被冻结了,被冻结了吗!”
“哈哈!哈哈哈!”尽管早已经知道了结果,我依然像个疯子一样笑了起来。
我一边笑着,一边往外走着,那些人用着怪异的眼神看我。我不想理会他们,我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
“快看,快看,他生下来没多久妈妈就病死了。”
“听说啊,他害死了她妈妈呢!”
“有这样的儿子真是不幸啊!”
“林苏晨没有妈妈,我们不要跟他玩!”
“我妈说没娘教的孩子没有教养,我们不跟没妈妈的人玩儿。”
我在这样的嘲讽声中度过了童年,我妈生下我之后三年,她卧床了三年,最后不治而亡。
我九岁那年,我爸爸娶了现在的后妈,这些嘲讽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了。
“听说啊,他爸爸娶了个漂亮的后妈,比他小十岁呢!”
“那个女人肯定是看中了他爸爸的钱,否则谁愿意去养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我听说他爸爸全靠炒股赚钱,总有一天要全赔光,到时候她肯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抱着头,坐在路边,我拼命地捂住耳朵,多么想让那些声音远去,可是它们却像讨厌地苍蝇嗡嗡地死乞白赖地围绕着我转悠。
“小晨?你还没走吗?”
我不知道已经在路边蹲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季叔出来了,居然已经三点钟了。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
“季叔叔,你能告诉我,我爸他是怎么回事吗?”我几乎是在哀求着他。
“唉。”他终于停住了脚步,将本来掏出的车钥匙重新放回兜里,同我一样坐在了路边,点燃了一支烟。
“你爸爸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呐!”许久,他掐灭手中的烟头,猛地吐出了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