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陌灵成为侧妃入居倾灵苑后，萧越宸很少回这儿。入苑时，苑中的那株梦昙花已近枯萎。梦昙花不会谢，也不会轻易开，可眼前……于他而言，是不好的意向。
随影入了苑方才想起自己的一时大意，忘了密室。只是，为何愈发走近密室，愈发觉得不安。灵儿，会在里面么？
……
东苑，距柳如雪醒来已有一柱香的时间。而在这一柱香中，她不知，发生了天地巨变。
“王妃，都收拾好了……可……你的身子撑得住么？不用等皇上……”
“不必了，想必他此刻正在找陌灵，不会在意我们。”柳如雪起身，看向四周。这是嫁给他以来一直居住的地方……在这里，她成为他的女人；在这里怀了他的孩子，也是在这里，他告诉自己要立陌灵为妃；终是在这里，结束全部……
这段伤，许久之后也许便会抚平，只要她离开这儿。这是他与她的约定，她会带着孩子离开，即便孩子没了，她也会把自己带走。这是她仅剩的一丝尊严……
“环儿，我们走。”
当姝环将房门合上那刻，柳如雪看着那沾了尘的房门，有些萧瑟。桃花早谢，连枯枝也不愿在这苟延残喘。
回忆幕幕再现，那时，桃花盛开……
谁曾说过……
“越宸不才，对柳相千金柳如雪一见倾心，望相爷成全，将柳如雪下嫁于我萧越宸。”
“若相爷成全，本王定会爱护如雪，为本王唯一的正妃。”
是何人的喜堂，满城相迎……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是他，洞房花烛夜让她身心交付……
“本王会疼爱你的。”
还是他，执她之手相步于青草上，许诺她……
“本王应你，不让你离开。”
他的话，给予她温暖……
“你有了本王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是……我们的孩子。”
……
如今，物非，人非。
凡眼看世间，流水落花烟雨里；醒时岸边月，笑我痴情只为你；昨夜为他愁，换来今朝杯中酒；且醉且放休，看破世间万般情。
……
“王妃！王妃不好了！”管事小跑而来，挡住了柳如雪的去路。
“王妃快去大堂看看，王……皇上要处决侧王妃！”
这个消息于柳如雪与姝环而言，无疑是不敢置信。
他怎会……
“发生何事？”
“回王妃，侧王妃偷人，被皇上逮个正着！”
什么叫偷人？！什么叫逮个正着？！姝环已惊的捂住嘴，侧王妃不正是……陌灵么！
……
大堂内，所有人皆被遣散，只留下一直不作音的随影是无关此事之人。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随影紧蹙眉，方才在密室所见的一幕，实在是让他始料不及。
当时进了密室，空无一人，再朝里走近，隐约可见床榻上有人。一种不好之感……床榻上的陌灵与憬烨，未着任何衣物相拥而眠。在那一刻，他看到萧越宸眸中的血光，比杀萧清宏时更加凶残。
他甚至不待床上两人清醒，跨步上前就狠狠掐住陌灵的喉咙，对萧越宸而言，这是自母妃死后最痛的一次。他唯一爱的女人与别的男子有染。而那男子，竟是憬烨！
“咳咳！”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陌灵清醒，映入眼帘的……是他残狠的腥眸。
听到声响，憬烨似恢复几分意识，睁开眼便看到萧越宸要掐死陌灵的一幕。
“宸！松手，你疯了！”憬烨阻止，萧越宸松开陌灵，一掌击向憬烨，将他打落床榻。
陌灵手捂住喉咙，努力让自己喘过气。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衣裳未着，而榻下的憬烨，亦是如此。一瞬间，憬烨与陌灵惊讶注视着对方，脑海中是一片空白。
“萧越宸，你此刻所看到的是……”
“是误会么？！你真当我是三岁黄儿？”
憬烨的话硬生生被萧越宸挡回，他的眸似要将他们吞噬。他回头，用深邃冷淚的双眼看着她，陌灵心中一憾。八年来，她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对她的杀意。
他走近她，狠狠捏起她的下颌，很疼，却不见她有一丝皱眉。
“是我没满足你么？……这般下贱？”
陌灵睁着盈盈水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这是他么？这是那个在前一刻承诺用江山来换她，下一刻就要掐死自己的萧越宸么？！
“我没有。”一直到此刻，陌灵才咬牙说出这三个字，从未想过她的人生需要解释，只因她信他，会一样坚定地相信自己。可是，当他狠狠掐着她的脖颈时，她才明白，相信并不是一瞬间就能轻而易举认为的。所以，她解释……
“你没有？那他是什么？你们又在这榻上做了什么苟且之事？！”萧越宸指着憬烨，眼珠子却不曾一动看着陌灵。
“啪！”
密室回旋着一声清响，是陌灵，第一次将耳光打在萧越宸脸上。是泪，从她倾城之颜上滑落。
“灵儿！”陌灵朝萧越宸打下的那耳光，憬烨惊的起身想制止，却终是晚了一步。
那耳光落下，她眼中是失望……而他眼中，是嗜血的冰冷。
“很好……”萧越宸脸上竟扬起一斯轻笑，那笑，让随影看了不安，甚至……后怕。
“啊——”
“憬烨！”
回音阵阵，是谁的音，撕心裂肺……是谁的音，唤的那般绝望。
苍玉，是他赠与他一统天下武林的宝剑。可如今，却是那剑，如疾利之风穿透他的右肩，刺穿他的琵琶骨。
憬烨跪伏于地，身上止不住的疼痛。而萧越宸，一如王者，持留有血迹的苍玉剑居高临下看着他。
“不……”陌灵不敢相信萧越宸会这么做……欲想走近憬烨却叫人死死拽住手腕。
“怎么，心疼了？”
耳边是憬烨沉痛的低吟与萧越宸的嘲讽，陌灵抬眸，晶莹的液体滴滴落在他拽着自己的手上。那是她的泪——无法用言语诉说的绝望……萧越宸，你当真这般绝情么？甚至不给他们一个解释的机会，就毁了憬烨。那是你患难与共的兄弟，是为你分担一切的挚友，是……
那末，我呢？你又会如何待我？
“萧越宸，你不信我？”她的声音是沙哑，轻的让人捉不到，却重的让人无法抗拒。那般低沉，让人那般疼惜。
经此一问，他眸光一怔。是不信么？灵儿，亲眼所见，你要我如何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