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聂元白又强灌下孙永思一杯酒。
孙永思只觉得肚里涨得慌,实在是喝不下了,便就忙摆手道:“不喝了,不喝了,不能再喝了。”
桌上其余的人坏笑着戏谑起来。
“状元郎,你若是把我们的探花郎给灌醉了,他还怎么跟公主洞房花烛夜啊!”
说罢,一群人哄笑了起来。
孙永思撑得难受,哪有余心理会他们,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外走。
“快些去吧,别让公主等急了,春宵一夜值千金!”
身后又是一阵哄笑。
孙永思依旧没有理会。
他刚将发虚的脚迈进院子,卷着莲花清香的风立刻就灌了过来。
他停住脚步,深换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昏昏发胀的脑袋有了那么一点的清醒。
下人走进,一见他,忙快步走上前来。
“驸马您在这儿啊!”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孙永思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用鼻音应了一声。
下人又道:“驸马,镇国公府的小公爷适才来了。”
孙永思一惊,忙探头往他身后瞧,没见到人影,面上有些慌。
“人呢?怎么不快些请进来?”
“他走了。”
刚迈进院子的谢赟替下人把话回了。
孙永思一见谢赟,神色更慌。
他急忙俯身行礼,可这一弯腰,立刻感觉头脑眩晕发昏,脚步发虚不稳。
这一个礼还没行好,他整个人就差点踉跄摔倒。
幸亏一旁的下人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要不然他准要在谢赟面前摔个狗啃泥。
谢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些嫌弃之色。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孙永思被他冷冰冰的话这么一吓,酒立刻醒了大半,恭敬的垂首回道:“喝了两三杯。”
谢赟闻着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才不信他的两三杯之言,但也不愿意与他计较这些,只是不耐烦的摆手。
“莫要喝了,回房去吧,阿姐等着呢。”
孙永思惶惶行礼后,才由下人扶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去了新房。
长乐公主爱莲又爱水,整个公主府便就跟画卷上的江南水乡一般。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精致的小阁楼台,诗意的假山流水,雕梁画栋,让人恍若置身仙境。
孙永思穿过长廊,走过蜿蜒曲折的小桥,方才到了谢珺瑶的院里。
他未行至房前,便见房上那耀眼夺目的鲜红绸子。
他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下人见他忽的停了,也不敢再走,更不敢去问。
孙永思呆愣的站了好久,终是被一银铃般的声音唤醒。
“驸马。”
孙永思顺声望去,远远见门前站着一俏生生的妙龄女子。
他认得她,她是长乐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曼霜。
说起来,他与长乐公主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那次在陛下的秋狩上,他曾远远的目睹过帝女的风采。
他惊叹于她的绝世之貌,却不曾想过她会成为他今生最亲密的妻。
人世间的事情总是这般让人捉摸不透的。
曼霜久久不闻回应的声响,再去看他,却见他正双目迷茫的看着门上的喜字。
她又道了一声:“奴婢参见驸马。”
孙永思这才又动了。
待他走到门前,曼霜侧身替他打开房门,没有任何言语,就双手交叠垂首退到了一边。
孙永思看着眼前大开的房门,竟是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他叹完,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忙又干咳了两声掩饰。
他装作随意的侧眼打量了曼霜一眼,见她脸上并无异色,好像没有听到。他略略放下心来,抬脚走了进去。
这刚迈进一只脚,一股馥郁的熏香之气就迎面而来。
他的脚步立刻就滞缓了一下。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但他脸上却没有表露任何的厌恶之色。
他走了进去,身后的房门立刻被人从外面轻轻的关上了。
孙永思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稳了稳心神,方才掀开纱幔走了进去。
他以为他见到的会是一个盖着红盖头,娇羞又紧张的等待他的新娘子,却未曾想到入目的竟是一个酒鬼。
此刻的谢珺瑶红盖头也揭了,凤冠也扔了,散乱着瀑布般的乌发,没有仪态的趴在桌上。
她似是并没有注意到孙永思的到来,径自抬起拿着酒壶的手,用力往酒杯里杵了杵。杵了好久,她才发现酒壶已经倒不出一滴了。
她好看的眼眸里瞬间溢满厌烦之色,手腕随意的一翻转,酒壶立刻飞了出去。紧接着“啪”一声脆响,酒壶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这巨大的响声吓得孙永思身子一震,剩下一半的酒也醒了。
“曼霜——”
谢珺瑶刚唤出口,一瞥眼就见那抹红色的衣角。
她立刻明白了什么,眼里含上了玩味的笑意。她缓慢的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孙永思那张错愕的脸。
“驸马来了。”
她声音倦懒悦耳,尾音上扬,带着莫名的魅惑。
孙永思不敢与她对视,慌忙垂下眼帘。
饶是屋里熏着再重的香,也遮掩不住这迎面而来的浓重酒气。
他小心翼翼的偷扫了一眼地上摔碎的、没摔碎的酒壶,心中大骇。
这是喝了多少?
他小心又谨慎的想要收回视线,可不经意的一瞥眼,又瞧见孤零零躺在角落里的红盖头。
他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定住了。
他紧盯着红盖头良久,方才瞧出它正被浸在一洼水坑里。
不用去细想,他也能猜到那莫名出来的水坑是何物。
孙永思再度小心的收回视线,试探性的问道:“公主怎么一个人喝了这么多?”
问话的全程,他都未曾敢抬起头来。
谢珺瑶手慵懒的支着沉重又疼痛的脑袋,双眸迷离的瞧着他好了一会儿,最后竟是“咯咯”笑了起来。
她笑得魅惑,笑得风情,笑得勾人,也笑得孙永思心里发毛。
“我嫁人,我高兴啊。”
她声音愉悦高扬,好似真的高兴一般。
话了,她又撑着脸看他。
看着看着,这脸上的笑容竟是一点点收了起来。
她摇着头“啧啧”了两声,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份同情和可怜。
“但本宫瞧着,驸马不太高兴。”
孙永思立刻就懵了,呆愣在原地,迟迟不能反应。
谢珺瑶话没停,“一整夜都惦记着外面的女人,心里能好受到哪里去?”
她又笑了,只是这一次笑意里尽是冷意与嘲讽。
孙永思显然被她说中了心事,脸色顿时就惨白了起来,手脚都软了。
谢珺瑶见此,笑得更欢了。
待她欣赏够了,才恹恹的收了视线。
她啧巴了一下嘴,“这喜酒真是难喝,今夜也是难为你了。”
孙永思心里慌乱,不知如何作答,但又见她话落良久,未再开口,便就试探性的抬头小心瞧了她一眼。
只见她低垂着头,似是睡了。
他胆子大了一点,细打量。
凌乱的乌丝遮挡住了她的娇容,他瞧不见她的脸。
正当孙永思瞧得出神的时候,一个飘渺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接进来吧。”
“嗯?”
孙永思一怔,尚未反应过来,谢珺瑶就已经抬起头,对上他那来不及躲避的慌乱视线。
她嘴角一勾,“把那个怀了孕的女人接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