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闻言想都没想,扬手就是一巴掌。
打下之后,她感受着手掌传来的痛意,自己也惊了。
她颤抖着手想要去轻抚他的脸,可手还没碰到丝毫,他就侧头躲过,手也就那么生生僵在半空中。
叶夫人强压下自己的心疼,硬下心肠,冷声斥责道:“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言乱语!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你必须支撑起整个镇国公府!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
叶安景闭上满是倦意的眼眸,他不想再去理会她的话。
他这一生只想简单的做他自己,为何都这么难?
因为他的伤势太过严重,叶夫人宝贵他的身子,便就忙让人去请来宫里的太医为他医治。
太医匆匆赶来,一瞧这伤,不禁直摇头。
他嘱咐了两句该注意的,便就开始细致的一一清理伤口。
叶安景这边伤刚被太医上好药包扎好,叶鸿那边就立刻传来了信,罚他去跪祠堂。
这种处罚对于叶安景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的事了。他就是闭着眼摸着黑也能找到祠堂的门。
人人都知道镇国公是武将出身,镇国公府更是满门将才。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自从他哥哥叶安清战死沙场以后,镇国公府却是再也找不到一个能继承他父亲本事的人。
不过就算他们知晓了这事,也恐是会说一句没关系。反正镇国公府还有一个小公爷,他既是名传京师的如玉公子,也是陛下亲口称赞的名臣才子。
可就是这般人人称赞的他,到了他父亲的眼里,也不过就只是个废物而已。
从小他体弱多病,自然也不是那块练武的料,却总是被父亲强逼着练武。稍有不好,这罚跪祠堂是免不了的事。
那个时候他尚且还有哥哥给予庇护,而现如今跪在祠堂里的却只有他孤单一个人。
他跪在那儿,突然好希望自己不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只是市井人家里的一个普通书生。
那般,他也许就可以如心意的选择自己爱的人了吧。
叶夫人站在祠堂外,心疼的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她忍了好几次,终是忍不住了,抽出帕子掩嘴开始抽泣起来。
婢女怕惊动祠堂里的叶安景,便就在一边小声劝着,想就此扶着她回院去。
可没曾想,这一转头,却让叶夫人不偏不倚瞧见不远处站着的叶鸿。
叶夫人秀眉紧蹙,没有犹豫,立刻快步上前,带着哭腔埋怨道:“他伤得如此之重,公爷你又何苦这般罚他?若是出了什么好歹,我还怎么活啊!”
“不这般罚他,他能知道自己的过错吗?”叶鸿怒气依旧不减,他指了指那个倔强的背影,“你看看,他现在可是有半点的悔意!”
“我瞧着,他对长乐公主的心思是真的。太子既有仁德之心,又得陛下的喜爱,未来登帝位基本已成定数。我们与他站在一起,也未尝不是····”
叶夫人见劝不了叶安景,便就想着来劝叶鸿。可这话还没说到一半,却被叶鸿冷声打断。
“我突然将兵权主动交出,退居后线。这其中的缘由,别人不知道,难道夫人你还不知道吗?”
一句话直接问哑了叶夫人。
“当今陛下最忌惮的便是这个,自从建国以来,下达的多次政策都是重文抑武。我现在主动交了兵权,尚才有一丝喘息的余地。若是我再与太子站在一起,陛下还容得下我吗?”
“难道你要单单为了你儿子的一点心意,就拿着整个镇国公府去陪葬吗?”
话到如此,叶夫人如何还能再劝出一句。
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她该怎么办?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受相思之苦吗?
就算她受得了,元衡那般性子,又如何能够忍受自己心爱的女子嫁给别人?
她转头再去瞧那道背影,这眼里的泪更是止不住的流。
她喃喃自语道:“我的儿,娘到底该怎么办?”
·····
谢珺瑶自那日起,日日等着,未把心中那人盼来,却盼到了一封书信。
她素手打开,书信的内容也很是简单。
字数不过两三行而已。
她随意扫了一眼,大致看懂内容后,又从头到尾一字一句的念出:“长乐: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元衡”
曼霜听此决绝之书,顿时脸色巨变。
她惊呼:“小公爷怎么能如此?”
谢珺瑶面上不含半点悲色,随手将信扔于她的手上。
“这不是他写的。”
曼霜一惊,再低头细细去看手中的信。
不对呀。
她曾在燕州见过小公爷给公主写的信,与如今这封信上的字迹一般。
怎么会不是他写的?
她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为何?这分明是小公爷的字迹。”
谢珺瑶随意指了指信头的位置,“你再好生瞧瞧。”
曼霜又垂眼去瞧,瞧见二字后,竟是情不自禁的念出了声:“长乐。”
念完,她又忙慌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谢珺瑶浅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得很。一个最是循例尊规之人,如何能唤出我长乐之名。”
曼霜这才恍然想起,一贯以来,小公爷见到公主,总是要先恭恭敬敬的唤上一句“公主”,再规规矩矩的行上一个礼。这般繁杂礼仪之后,才肯作罢。
“那这信···”
这信出自谁手不言而喻。
她犹豫着开口问道:“镇国公府的意思怕是已经明了,那公主还等小公爷吗?”
许是因着心中繁重的担忧,她的手不自觉一松,手中的信立刻就随风飘了出去。她想要再抓已是不及了。
她忙招手唤人去追。
谢珺瑶也不拦着,只是抬眼瞧着那随风飞扬着的信,瞧着那群手脚笨拙的宫人。
她嘴角不自觉漾起一抹笑意,慢慢启唇吐出一个淡淡的字:“等”。
这时,一个宫人匆匆走来,临到跟前脚步忽又缓了下来。她规矩行礼后,方才道:“公主,宫里来人了,吩咐将这个交给公主。”
她双手奉上。
谢珺瑶扫了一眼那手上的信笺,不接,朱唇再启:“还是不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