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如今大敌当前,他们不想着怎么为国而战,只知道将公主塞过去!一群没脑子的废物,当真以为西吴国是那般好言语的。今日送去一个公主,明日狮子大开口还不知再要什么?若是要整个东越的国土,难道也是要拱手送上吗!”
太后气得把手中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打,立刻有茶水从杯里溅出,溅湿了她的衣袖。
她脸上的盛怒并没有因此减少多少。
谢必烈缓了一口气,从刘国安手里接过帕子,一点点细致的为她擦拭。
太后反手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动道:“端柔可是陛下你的亲妹妹,难道你真的舍得把她送去西吴吗?你若是把她送去了,岂不就是要了哀家的老命。”
她又满脸哀色,叹了一口气。
“也罢也罢,哀家这么大岁数了,也活够了,活够了。”
谢必烈拿着帕子的手一缩,不着痕迹的挣脱收回了手。
面对他的沉默不语,太后心里是更急了,但面上并没有表露半分,只有绵绵无尽的感伤。
她的情绪逐渐平复,思绪一点点飘向远方,连同说话的声音都跟着飘渺了起来。
“当年你皇位刚坐上,周围围着的全是豺狼虎豹,为了保住整个东越的江山,哀家狠心把你的姐姐靖柔送去了和亲。这般虽保住了东越,却也害了她。她嫁去以后,整日郁郁寡欢,垂泪不止,没两年就香消玉殒了。”
“哀家从不是一个好母后。哀家一直以为她在那儿贵为皇后,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却没想到会成为现在这般。”
她抹着泪,又握住了谢必烈的手。“是哀家对不住你们,哀家没有强大的母族,保不了东越,也护不了你的姐姐。让你现在陷入两难之境,一切都是哀家的错。”
谢必烈面无表情的脸上终是闪过一丝不忍,他反手握住她的手。
“母后,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也不是谁的错。当年情况危急,若不是周围众国苦苦相逼,我们又怎么会走到那个地步。现如今亦是如此。”
太后只当是没听见最后一句,紧紧抓着他的手,颤声道:“不过好在我们当年赢了。”
她一顿,转而道:“我们母子二人不再是当年的我们了,如今大权在握,难道还需要再折损一个你的妹妹吗?”
她无力的摇头,“你这不是折损你的妹妹,你这是要失去哀家了。”
谢必烈再次抽出手来,“母后莫要再逼朕。”
太后收了泪,端坐在那儿。
“你妹妹和亲西吴国之日,就是哀家命陨之时。先帝去了多年,哀家也是时候去陪陪他了。等哀家走了,陛下就彻底没了再阻碍你的人了。”
她话说得决绝,但谢必烈没有一点的反应。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有宫人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陛下、太后,皇后娘娘求见。”
“宣。”谢必烈面无表情道。
太后换了口气,将头别到一边,拭去脸上所有的泪痕。
等她再回头的时候,叶英已经走进来行礼。
叶英一见太后也在此,面上微惊,随即乖顺请安:“臣妾参见陛下、母后。”
太后让她起身以后,瞧着她幽幽开口道:“皇后风尘仆仆赶来,一定是为了端柔来劝陛下的吧?”
她这么一句,顿时让叶英哽住了,面色难堪了好久,才嗫嚅着说了句:“是。”
太后指着她对谢必烈道:“瞧瞧,还是这个做嫂嫂的心疼妹妹。”
叶英抬头小心翼翼的去瞧谢必烈的脸色,果见他阴沉了起来。
她赶忙道:“臣妾听闻消息,特来为陛下和母后分忧。”
谢必烈依旧是沉默不言,反倒是太后面色缓和了下来。
“那你是有良策了?”她问。
叶英咬了咬唇畔,迟疑道:“臣妾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也深谙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着实想不出什么良策。”
太后一听,脸色又难看起来。她冷哼一声,“既然没有,也敢御前说此大话?拿什么来分忧?又拿什么来抵大不敬之罪?”
叶英面对她话语犀利,咄咄逼人,一时竟是反应不上来,迟钝了许久,才吞吐道:“臣妾没有什么能力,只是一心想着为陛下和母后分忧,还请陛下和母后赎罪。”
谢必烈终是开了口:“你有什么话说便是,母后与朕不会难为你的。”
叶英听此,心里一暖,抬头柔柔瞧向他。
“臣妾认为现在再送公主去和亲,着实不妥。不光填不了西吴国贪婪的胃口,还会让天下人嗤笑我们东越,说我们向西吴国服软了。”
太后一听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有意向谢必烈道:“是这个道理。”
叶英见她也称赞了自己,身子微微放松下来,继续道:“现在面临的问题只有钱。一旦有了打仗的军饷,依照我东越的兵马,与西吴国一战并不一定会输。反倒臣妾认为赢的可能性极大。”
“至于这钱。”她话里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道:“在历代朝中中饱私囊的大臣们无数,让他们捐出些银两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情。而且臣妾听闻前朝就曾有以钱换官之事···”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必烈打断:“你这是要朕卖官凑军饷?”
叶英听不出他话里的悲喜,慌忙跪地道:“臣妾浅显愚钝的想法还请陛下和母后赎罪。”
太后幽幽瞧了她一眼,视线转回到谢必烈的身上。
“哀家也曾没听闻过。当年前朝为抵抗陛下的大军,以官换军饷,当时无数人争相购买。也因为这个,这仗可是又拖了好久。”
谢必烈目光凛冽,“可结果呢?”
太后反驳:“结果不重要,我们东越不是前朝,你也不是那个昏庸无能的皇帝。现在卖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官职,无伤大雅,大不了以后再罢免就是。”
谢必烈脸色难看得要命,当朝太后竟然口出如此之言。
“母后你累了,该回去休息了。”
他转头吩咐道:“来人将母后请回宫去。”
太后刚被请走,他就眸色幽幽打量屋内一圈。
“谁舌头若是长了,朕不介意帮他割去。”
尚还跪在地上的叶英身子一凛,面色随即变得惨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