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传进公主府,谢珺瑶立刻从榻上坐起,想都没想就让人准备马车,一路奔驰到了东宫。
这门才刚推开,训斥声便已经传了进来。
“阿赟,你怎么能如此胡闹!”
她一走进来,未瞧见谢赟,先瞧见殿内的另一个人。
她脸上带着的怒色,那人自然也没错过。
沈曦月慌忙起身,快步走下,跪地行礼:“微臣参见长乐公主。”
“阿姐你吓着她了。”
谢赟开口埋怨着,但一抬头触及谢珺瑶脸上凝固的怒色,这尾音不自觉的小了。
沈曦月也极有眼力见,忙道:“微臣家中还有事,就不在此打扰太子和公主。”
门后的关门声刚落,谢珺瑶就急声质问道:“我同意了吗?谁让你这般擅自决定的?”
谢赟听着她满是控制欲的话语,定定的瞧着她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来:“孤才是太子。”
谢珺瑶娇躯晃了晃,显然不敢置信耳畔之语。她向后踉跄了几步,脚下一个没站稳就要摔。
“阿姐”和“公主”的两声急唤同时在大殿里响起。
但终究还是曼霜离得近一些,抢先一步扶住了谢珺瑶摇晃着的身子。
谢珺瑶稳住身子,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抬起头,眼眸颤抖的看着他,眼眶一圈变得通红。
她咬着牙道:“你当真是长大了,阿姐管不了你了。”
谢赟瞧着她发白的脸色,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忙想上前抓她的手,却被她无情的甩开。
他满心的委屈,却不敢发作,只能拉下架子,好生对她道:“阿姐,我只是不想再活在阿姐的羽翼下了。我更不想让别人再说,我是靠着阿姐才坐上这东宫之位的。我做这些,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而已。”
谢珺瑶丝毫不领情,厉声质问道:“你证明自己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偏偏非要选择去西吴呢?”
谢赟瞧着她满脸的不理解,不免有些失落。
别人笑他这个决定傻,他毫不在意,因为别人不了解他的能力。
但他却没想到,现在连他自认为最了解他的阿姐都不能理解他的想法,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不!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便就更加激动的反问道:“阿姐也信那三人成虎的传闻?”
他此刻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
“我不信那传闻。”谢珺瑶冷声否定,“但我也容不得你出一点事。”
“阿姐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训练的鹰吗?那些呆在母鹰翅膀下的雏鹰是永远不会飞!”
谢珺瑶毫不留情的厉声打断他的话,“不要跟我讲你的那些大道理,我永远都不会同意你出使西吴的。”
谢赟落寞的小脸也变得坚定了起来,他冷声道:“这里不是燕州,所以这事也容不得阿姐同不同意。”
谢珺瑶听着这般的话语,心一寒,盯着他的脸良久,才再吐出话来。
“京师我做不到只手遮天,那我就去找他。他若不收回成命,那我就跪在大殿前,跪到天荒地老,跪到他同意为止。”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咬牙切齿,不似假话,并且她也真要这么做。
她在谢赟惊异的视线里转身而去。
“阿姐!”
谢赟大呼了一声,立刻追了上去。
只不过谢珺瑶急促的步子还没跑出东宫,就被人直接拦住了。
她冷眼瞧着面前挡着的人,怒声道:“你给我让开。”
“公主这是急匆匆的要去哪?”
叶安景刚问完这一句,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再看看她脸上难掩的怒色和身后焦急追出的谢赟,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陛下已经下了旨,公主改变不了了。”
谢珺瑶不屑的冷笑,随意道:“那我就去跪,跪到陛下收回成命为止。”
说着她侧身要走,叶安景忙后撤一步,再次拦下。
他急声问道:“你不顾自己的命,难道也能不顾太子的性命吗?”
谢珺瑶脚步立刻停住了,她蹙着眉抬头瞧着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安景见她情绪平稳了,暗下朝谢赟使了一个眼色。
谢赟立刻领会,带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我去劝陛下收回成命,那才是要保住他的性命。这朝中有多少人要害他,你不是不知道。那武惠妃,那···”
谢珺瑶看了他一眼,话语就这么生生的止住了。
叶安景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又问道:“可是你这么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谢珺瑶刚要说话,叶安景立刻把话抢了去。
“你跪了,就算陛下能收回成命,这事也必定闹得天翻地覆。前朝那些不安好心的大臣,必定会以后宫不得干政的理由,上书请求陛下治你的罪。”
谢珺瑶口型刚变成出一个我字,叶安景就把她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不怕这个,但是太子呢?你惹得陛下生气,陛下就不会迁怒太子吗?就算不迁怒,太子没了你,又没母家,在朝中那就是孤立无援。”
他没有把剩下的话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像谢珺瑶这般聪明的人,一定会想明白这事的利弊。
“这种后果公主真的能承受得起吗?”
叶安景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眸色逐渐变得清明,自己慌乱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安定了下来。
陛下给他赐婚以来,他每日都在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去见她的那颗心。他把自己强行关在房里,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
正如她所说的,她一直都是这般薄情的女子。
她要的也一直都是那么的简单,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包括她想嫁给他,看中的也不过是镇国公府的权势。
只不过这些,他都选择,假装看不见。
他把她包裹成自己心中那个她的样子,感动自己,沉浸其中,从不肯接受现实。
他以为会这般欺骗自己直到永远,却没想到,这个美梦由她亲手撕毁。
现在他看见了,清楚地看见了。他以为他会恨,恨她至极。却没想到在听闻太子要出使西吴国的时候,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她。
太子是她的宝贝,她若听闻这个消息该会有多么的焦急。
一想到这儿,他就无法呼吸,所以现在,他出现在了这儿,并跟她说下这些话。
到这刻他才明白,他压根不恨她,只恨自己,恨自己懦弱,反抗不了父亲,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
谢珺瑶沉默了,她刚才被焦急迷昏了头脑,但叶安景的一席话让她瞬间想明白了。
她阻拦能有什么用,只会让他们陷入更糟的情况。
可是他去···
“你去吧。”
谢珺瑶走进殿里,面无表情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阿姐。”
谢赟颤声唤了句,这一句里包含了多少的委屈。
谢珺瑶侧眼不去瞧他,“你若不能安稳回来,父皇就可以收两个人的尸了。”
她扔下这句话,不给谢赟说话的机会,甩袖而去。
谢赟想要去追,却被叶安景一把拦下。
他疑惑的看着叶安景。
叶安景转头看着那消失在拐角的倩影,叹了一口气道:“多给她一点时间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