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征,四下来的消息杂又多。谢珺瑶不爱看,曼霜便就每日不厌其烦的一一读给她听。
“贺将军到了西北边境,第一件事就是暗中让人在城外挖通了水道,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水障。”
“今日南湘国的援军到达了西北边境,贺将军让人故意放出消息,西吴国不敢贸然进犯。”
“贺将军明面上大张旗鼓,在城墙上叫嚣西吴军队,暗夜中亲率一队轻骑偷袭西吴军营,直接烧了他们的粮草营。”
读到这儿,曼霜也不禁笑着夸赞起来:“好一招声东击西,西吴国这粮草营都没了,这仗还怎么打。估计没两日,就可以收兵胜利而归了。”
她读这条军报的时候,距离大军出征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接下来几个月依然是捷报不断。
“贺将军率兵迎战西吴,虽双方难分输赢,但西吴败势略显。”
···
“贺将军孤身深入,诱敌追赶到西面的苍穹山区。那儿早有我们的人埋伏,直接围困西吴国三千精锐,还俘虏了西吴大将希尔木!”
谢珺瑶听闻这一消息的同时,谢必烈也听闻了。
他捧着军报的手颤抖着,整个人直接从座位上站起,大声笑道:“这是天佑朕的东越!”
底下的大臣虽一头雾水,不知军报上写的是什么,但见帝王龙颜大悦,便就立刻猜到一定是西北大捷了。
他们跪地齐声道:“陛下威武,天佑东越。”
谢必烈浑厚爽朗如晨钟般的笑声传遍整个殿宇。
众臣起身后,谢赟没有半分犹豫着,反倒带着几分急色的出列,拱手道:“父皇,儿臣有话想要进言。”
谢必烈此时正是心头大喜,自然允他说任何话。
“儿臣认为现在应立刻收兵,安抚西吴,达成两国之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住了。
现在正在势头上,不乘胜追击,反而是安抚修好,这是何意思?
但说话的人是谢赟,所有人只敢皱起眉头,不敢出一言质问。
反倒是六皇子谢聪直接把大臣们心中想问却不敢问的,给问出了口:“太子,现在正是大好势头,若能盛胜追击,小小西吴必会收入囊中。西吴一旦打下,此消息必会震慑五国,增我东越之国威。到那个时候,还有哪个国家敢不向我东越俯首称臣!”
谢赟对于他的质疑并不恼,而是顺着他的话道:“六皇兄所言极有道理。”
谢聪见他这般捧自己,心中自然是洋洋自得的。
可紧接着,谢赟话锋忽的一转。
“但不知六皇兄是否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拿下西吴国后,我东越的国力会变成何般。”
谢聪沉默不言,众臣也沉默了。
能拿下西吴固然高兴,但东越本就旱灾刚解,国库空虚,再加这么一战。战后没个十年八年,国力是不可能恢复的。
这般答案每一个人都了然入心。
谢赟适时又开了口:“眼前是我东越胜了,但胜的原因是贺骁将军领兵奇才,加上南湘国的鼎力相助。其中,更不可否认的是西吴暂时的骄傲自大。若是他们真的认真以待,皇兄还觉得能如此容易的取得现在的胜利吗?”
谢聪抓住他的漏洞,冷笑道:“太子此话是说我东越不如西吴?”
“孤未曾有过此言。”谢赟摇头,全然不认。“依照我东越素来的国力,西吴不是不可一战的。但现在的问题是大旱刚解、国库空虚。眼前虽是胜了,但赵小姐送上来的金银也都消耗殆尽了,何来再有银两供给拿下西吴的一战?”
他扫了一圈底下的大臣,“还是说众位大人愿意倾全家之财供给此战?”
这话落,立刻有大臣走出道:“陛下,微臣自是愿意倾全家之财。只是与西吴一战之事如太子所言并不容易,反倒会损我东越国力,臣还请陛下再三考虑。”
他言一出,其余的人纷纷跟着道:“臣等复议。”
谢聪心中尽是冷笑,这一群道貌岸然的东西,嘴上说得好听,实则顾忌自己的那点家财。
谢赟不理会他们,对谢必烈继续道:“父皇,若我们倾全国之力把西吴逼上绝境,他们又怎么不会如同我们一般背水一战。就算我们顺利拿下西吴,兵力、国力也一定大损。”
“到时候,众国虽有震慑,但更会防备。他们若是以攻为守,联合起来对抗我东越,怕是后果难测。至于我们的同盟南湘国,他们还会如现在这般倾尽全力维护我们吗?兔死狗烹的道理怕是不止我们懂。”
他这一番话说完,所有大臣立刻眉头紧蹙,脸上尽是凝重之色,似是脑海里已经想到了那岌岌可危的景象。
叶鸿走出拱手附和:“太子此言说的是,还请陛下三思。”
征战多年的镇国公都这么开口了,众大臣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呢。他们齐声拱手道:“还请陛下三思。”
谢聪咬牙看着一群墙头草般的大臣,不得不低头对谢必烈道:“是儿臣考虑不周全了。”
谢必烈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满意的看着谢赟,不紧不慢的开口问道:“你既然提出了安抚之策,那可有前去西吴游说的人选?”
此话一问出,众臣顿时人心惶惶。
他们谁不知西吴人野蛮,还多有杀使臣的传闻。这次去了怕是凶多吉少,谁人敢去。
他们一个个把头垂得低低,生怕太子会念到自己的名字。
但出乎意料的是,谢赟并没有提及朝堂上任何人的名字,他说出了令所有人都震惊的话。
“儿臣觉得身为太子,理应有责任在这时候站出。”
面对谢赟的主动请缨,别说众臣尽是惊色,就是谢必烈再镇定也不禁变了脸色。
“这不是说句玩笑话的事,你真的确定?”谢必烈再三确认。
谢赟一副轻松地模样,他微微一笑。“儿臣身为太子,若是连这点事都担不起来,那又怎么担得起东宫这么重的职责呢?”
谢必烈拊掌赞叹,“好!果然不愧是朕的儿子!”
谢聪瞥了一眼谢赟,转头与武文昌的视线对上。两人不约而同从对方的视线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此去凶险,出点什么意外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们对视一笑,眸色不自觉阴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