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之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女子,心里忽的升起一股异样,他的脚步也跟着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公主为什么要当众找我?”
听见他的质问,曼霜的脚步也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她回首去看他,见他脸上似是有些不满之色,便就垂首回道:“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不知晓公主的心思。大人还是等公主来了,问问公主吧。”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却引来沈晋之一声不屑地冷哼。
他负手站在那儿,俨然一副不再走了的模样。
曼霜想着谢珺瑶的交代,便就又道:“公主具体的用意,奴婢想,沈小姐已经帮公主带到了。”
沈晋之瞳孔一震,再抬头瞧她时,眼神顿变。
曼霜依旧是那副浅笑的恭顺模样,她侧身让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晋之没有动。
曼霜也没有动,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沈晋之想了想,这才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曼霜瞧着他的背影,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沈晋之果然不是好糊弄的。
她收起自己的心思,垂眼跟着走了过去。
沈晋之坐在亭中喝着茶等谢珺瑶。
终是在他喝下第三杯茶的时候,变了脸色。他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摔,一句话不说,甩袖起身就要走。
曼霜慌了一下,刚想上前去拦,这一抬眼却见亭外一人。她的心定了定,立刻又收回了步子,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沈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含着笑意的愉悦声音传来。
沈晋之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谢珺瑶,神色依旧没有多大的缓和。
“公主到底想要老臣做什么?”
话语尽管平淡如水,但谢珺瑶还是从中听出了不耐烦。
她没有丝毫的恼意,权当没有听见。她径直进了亭子,悠然落座后,才朝着对面的位置做了一个手势。
沈晋之看到了,却没有动。
谢珺瑶笑容微敛,唤了一声:“沈大人。”
这一声里面可是威胁之意满满。
沈晋之对上她的视线,两人凌厉的眼神在空气中交锋。
也不知是赢了还是败了。
沈晋之缓慢地迈出步子,走回了亭子,如谢珺瑶的心意坐了下来。
谢珺瑶朝着曼霜使了一个眼神。
曼霜立刻小步上前,素手拿起炉上煮着的茶壶,将沈晋之面前的茶盏又填满了。
沈晋之眼都不瞧茶盏一眼,率先开了口:“公主是个聪明人,定知道自己今日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入了陛下的眼。”
“然后呢?”
谢珺瑶话语随意,满脸尽是不在意。
反倒是沈晋之脸色眼见的暗沉下来,“所以说,公主是故意的。”
这话似是问,又似是在陈述。
谢珺瑶优雅的端起茶盏,也不急着送入口中,而是先送到鼻下嗅了嗅。
“沈大人也是个聪明人,定是十分清楚为何本宫今日叫你过来吧。”
她学着他的口气说话。
这听入沈晋之的耳里,并不讨喜。
他立刻冷声道:“老臣不知。”
谢珺瑶要送入口中的茶忽的停住了。
她倏然抬眸,凌厉的紧盯着他,再次唤道:“沈大人。”
这一声可不似之前那般的柔蜜,里面充斥着狠劲。
沈晋之将她唤自己名字时的眼神瞧得清楚,那毫不遮掩的分明是嗜血的杀意。
老话说的好,女人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上一秒谢珺瑶还含着杀意,下一秒她又巧笑嫣兮起来。
只是这话就没有声音好听了。
“沈大人是不是太过贪婪了?”
她有意的顿了一下,笑容变得有些冷漠。
“还是说,是本宫太纵着大人了?”
沈晋之活到这把岁数,还第一次听到有人当面说纵着自己。
他还是因为话里散发出的震慑之气,而惊愣一下。
随即,他反应过来,面前坐着的这个,终究也只是个公主。
故此,他神色恢复正常,脸上没露一点的胆怯。
“微臣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公主啊!”
多么忠义的话语啊!
就是这话让谢珺瑶拍案而起,怒喝:“借阿赟的伤,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也好意思说是为了本宫!”
沈晋之看着因桌面震动而溅出的茶水,面色始终是淡淡的。
“武家倒了,无论是对公主的处境,还是对太子的东宫之位,都是大有益处的。微臣这么做,自然是一心为了公主。”
谢珺瑶轻蔑的冷笑,“这么说本宫还要好好奖赏你了。”
沈晋之还真顺着她的话,拱手道:“老臣不敢当。”
老狐狸!
谢珺瑶在心里怒骂了一声,复又面色缓了缓,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今日沈大人虽然胜了,得到了心中想要的结果。但是本宫还是在此奉劝大人一句,离阿赟远一点!”
后半句话真是从她牙缝里吐出的。
沈晋之对于她的“好言相劝”置若罔闻。
“公主平日里,一贯都是杀伐果断的。怎么一面对太子的事了,公主就变得这般心软,这般容易关心则乱。”
“倒是本宫的错了?”谢珺瑶听着他的“教导”,讥讽道,“既然沈大人这么厉害,那本宫就要好生瞧瞧,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应对武家的怒火和父皇的疑心。”
未等沈晋之答话,她径直起身,冷冷的俯视他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动的是什么心思!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动阿赟不行。这一次本宫能手下留情,已然看在了大皇妃的情面上。如若再有下一次,局面就不一定是你所想看到的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沈晋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走出亭子,在她的背影要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他终是舍得开了口。
“公主成也太子,败也太子。”
谢珺瑶闻言,脚步一下子停住了。她面色变得不善,侧头警告道:“沈大人,欺君罔上的罪名,可一点也不比谋害太子来得小。”
沈晋之脸色顿变,再瞧她,她已经拂袖而去。
他平静的脸上这才露出真正的神色,是恼意,也是恐惧。
“疯子!她就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