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烈是在马背上打下的天下,正因为如此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沉浸安乐,而忘却了这一本事。
故此,每至中秋前后,他必会举办一次秋狩。
今年也不例外,虽因着旱灾而推迟,但却并没有取消。
许是因着此原因,今年的秋狩让人更加兴奋与愉悦。
叶英坐在棚下昂首瞧去,只见众皇子均都脱下华冠丽服,着上一袭戎装,坐于马上雄姿英发。而他们簇拥着的,是她的夫君,也是整个东越最尊贵的帝王。
她的视线一直盯着,恋恋不舍,迟迟不肯收回。
“真好。”
她赞叹了一句,只是这话中除了赞赏,莫名听出些羡慕来。
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让身边人听见。
坐在她右侧的高德妃高碧彤顺着瞧了那么一眼,旋即回头开了口。
“要说起这骑射来,谁也比不上皇后娘娘,娘娘当年策马奔腾,那才真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叶英听着她的话似是想起了那一段封存心底的往事,面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腿,“都是陈年烂谷子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陛下难得有这份兴致,前些日子的事忙得他尽是愁绪,这眉宇间的纹路都深了不少。今日如此散散心,甚好。”
高碧彤见她有意岔开话题,也不再去提,顺着附和。
“是呀,臣妾适才瞧了一眼陛下,可真一点也不比众皇子差,还如当年一般。”
当年。
叶英听她笑着提起这两个字,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骑于马上的意气风发、郎艳独绝的公子。
“有我的命就有你的命。”
意识混乱之间,竟是有幻听出现。
她再放眼瞧去马背上的如玉公子,如今早就变成了大腹便便的威仪帝王。
她吩咐道:“今儿,我们可莫要扰了陛下的这份兴致。由着他来,只吩咐让人在周围小心护着,莫伤龙体就好。”
“龙体可是大事。”高碧彤也顺话转头对侍奉的宫人道,“还不快吩咐下去。”
见宫人下去,两人这心才放下,又惊觉身侧是难得的安静,莫名有些不适应。
高碧彤越过叶英的身子,将视线投了过去。
“惠妃妹妹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不总是爱提秋狩一事,怎么今个儿却这般安静了?”
叶英也瞧了武燕宁一眼,见她神色恹恹的,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适才高碧彤与她说话,她都置若罔闻,也不知思绪在何处神游。
“妹妹。”
叶英又连唤了好几声。
“啊?”
武燕宁这才恍然过来,一脸懵然的瞧向她。
叶英掩嘴娇笑,“妹妹这是怎么了?想何事想得这般出神?”
高碧彤忽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传闻,瞬间恍然过来。
“妹妹可是因着武夫人的事?”
武燕宁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听闻了?”
高碧彤听她这话顿感有些怪异,难不成她连自己个儿母亲生病都不曾听闻?
武燕宁瞧见她的神情瞬间反应过来。
“母亲总是这般,事事非让我最后才知道。”
叶英安抚:“武夫人也是挂念妹妹你,这才生了病也不敢差人让你知晓。”
母亲生病了?
武燕宁心头一惊。
秋狩于陛下而言,是散心娱乐的方式。于众皇子而言,是展现自己能力的好时机。于众嫔妃而言,则是难得面见家人的一个机会。
因着此,她听闻今年秋狩照旧,接连高兴了好几天。
可是没曾想今日她瞧见的根本不是母亲的身影,而是柳氏那巧笑嫣兮的面容。
她本就惊异柳氏的出现,现在又从皇后口中听闻了母亲生病的消息,这如何不让她大为惊骇。
“妹妹你又何须烦恼,武夫人一品诰命在身,只需等她病好,随时都可以召进宫来。”
武燕宁听高碧彤这话,脸上的愁绪并未解去半分。
“听闻母亲病重在床,身为女儿又如何等得到那时。”
高碧彤也没了法子。
叶英探手握住武燕宁的手,“也不是再没有法子了。”
武燕宁听言,眼前一亮。
“什么法子?”
“今儿若是六皇子能拔得头筹,陛下必定欣喜万分,奖赏于他。到那时,他向陛下为妹妹请个探亲的旨,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叶英这个法子着实是好,既能在众皇子中拔得头筹,又能彰显忠孝之心,必获谢必烈的另眼相待。
武燕宁细思了一会儿,也想透了这层。
她又生怕因着自己一时顾虑众人就出发了,也来不及再去考虑什么,忙唤香阳去说。
香阳才递话回来,就听闻号角声,骏马紧接着奔腾而去。刹那间消失于树木草丛之间,剩下的只有众家眷的惊呼和飞扬起的尘土。
尽管已经将话准确无误的递了过去,但武燕宁神色始终是不安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能否拔得头筹都尚还是个未知数,她如何能安定下心来说笑。
叶英瞧清了她这份心思,为安抚她的情绪,便就刻意提起从宫人口里听来的趣事。
这趣事才说到那女子在京师东处置了大宅子,便就来了官员的家眷请安。
话也就说到这儿止住了。
等谢必烈再回来时,已时至中午。
武燕宁从早上到现在是连滴水都未入,面色不免苍白起来,就连那如花瓣般的唇畔都因为干燥而不再娇嫩。
秋狩的众队伍都已经归来,随行的内侍也前来向叶英报备。
未等叶英开口,便被武燕宁伧忙截了话去。
“狩猎如何?”
叶英知她心思,对此不恼,静静听那内侍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