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响动,谢赟抬起头来,见来人眸色里似是一惊。
未等来人开口,他率先道:“阿姐刚走。”
叶安景一怔,脚下迈出的步子也跟着迟缓了一秒才落地。
谢赟见他不言语的走到自己的身边,又道:“你莫要拿言语糊弄孤,孤知道你来此醉翁之意不在酒。”
叶安景听他年纪不大,这话还是一套一套的,不禁哑然失笑。
笑过之后,他脸上略显担忧。
“公主她还好吗?伤得重不重?有没有被吓到?伤口可都处理好了?”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谢赟一时无从答起,便索性道:“你只需要追出去,再有千道万道的问题也都游刃而解了。”
叶安景神色倏然黯淡下来,他垂头沉默良久,终是出一言。
“微臣不能去。”
谢赟立刻急声问道:“为什么?你牵挂她,也明知道她牵挂你,为何不去相见?”
“这里不是东宫。”叶安景耐心的解释,“处处都是人多眼杂,但凡被人看到微臣与公主孤男寡女在一起,于她名声不好。微臣既然不能护得她周全,那就更不能让她身陷囹圄。”
谢赟沉默的瞧着他好一会儿,忽的开口道:“你知道的,阿姐从来不在意这些。”
“以前的她可以不在意,但现在的她是长乐公主,不能不在乎。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缙绅之家是不允许娶一个名声败坏的女子,哪怕这个女子是公主。
但这话就是面对谢赟的再三追问,叶安景也没有说出。
谢赟见他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也索性放弃了。
“孤知你心思,也放心于你,只愿你莫要负了阿姐。”
他话一顿,望向叶安景的眼色幽幽。
“若你负了她,就算整个镇国公府也保不了你。”
叶安景听着震慑之语,心间一颤,这哪是一个孩子能说出的。
“微臣不会负了公主的。”他无比坚定道。
叶安景行礼告退后缓慢地走出,他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皓月,淡淡月辉洒在他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光。
“这般可算你我孤男寡女的在一起?”
听见突如其来的声音,他快速转过头去,立见一张含笑的娇容。
曼霜和楚恒有眼色得很,立刻默默退了下去。
谢珺瑶笑着背手一步步走向他。
她每走一步,他就鬼使神差的退一步。
谢珺瑶也不在意,执着的步步紧逼,直到把他逼到无路可退。
她得意的看着叶安景此刻的困境,继续简洁的重复了那话:“这般可算孤男寡女?”
“公主偷听了微臣与太子的谈话?”
也不知是视线太暗了,还是什么,叶安景脸上莫名瞧着有点微红。
谢珺瑶也不找理由辩解,理直气壮的应下。
“是啊!”
“自古不偷听人谈话,那是君子所为。我一个小女子,难道还要被这等言语束缚不成?”
她的谬论倒是一套一套的。
叶安景哑了半天,也说不上话来。
谢珺瑶转身走了两步,叶安景这才得以喘息的机会。
“她走了?”谢珺瑶倏然开口问道。
话里就是不指明是谁,叶安景也清楚知道这个她说的是谁。
“她是顺着镇国公府招人进来的,微臣不知她的身份,这才被留了下来。如今,微臣已经将她送出府去了。”
谢珺瑶用鼻音颇为傲娇的“哼”了一声,算是对他回答的满意回复。
叶安景瞧着她背对自己的清瘦身影,目光犹如星辰深海般,就这般凝视着,周遭的空气都跟着温柔了起来。
“公主伤可好了?”
他有些担忧的询问。
谢珺瑶立刻转回身来,带着反驳的意味反问道:“怎么会好?”
她扬起被包裹成熊掌的手,“还疼呢。”
这充满撒娇语气的话语,让叶安景抑制不住嘴角一弯。
谢珺瑶继续得寸进尺的将手送至他面前。
“儿时,我只要受伤了,母亲只要吹一吹就不疼了。”
这话外之意明显。
在她暗藏期待的视线里,叶安景一怔,旋即俯下身子,温柔的朝她手上吹气。
包裹成熊掌的手隔着那么多层哪能感受到什么气息,可为什么谢珺瑶就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温热顺着手掌传至了心底。
她垂眼去看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眨着的睫毛和那高挺的鼻梁。
她忽然间心一动,莫名抽出手,一下子抱住了他。
叶安景感受到怀里突然多出的娇躯,整个人连同周围的空气一时间都僵住了。
“这般让人瞧了去,我的名声还好吗?”
带着笑的问话飘飘荡荡传进他的耳朵。
她似是在自问自答。
“那我的名声不好了,怎么嫁人啊?”
明明是悲愁的问话,在她嘴里说出偏生听不出一点的烦恼。
淡淡的月华之下,芙蓉花静静地在院里绽放。
一阵清风拂过,卷着似有若无的花香灌进庭院中人的鼻子里。
“将军,药还送吗?”
林海瞧着眼前相拥的一对璧人,有些尴尬的转头瞧着身边的贺骁。
贺骁视线定了好久,才冷漠的收回。
“是你伤受得太少了,还是药太多了?”
林海哑然。
贺骁将药厌恶的一抛,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去。
林海稳稳的接住药瓶,撇了撇嘴,自言自语的应道:“是我话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