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将军偷跟着本宫做什么?”
淙淙水流声卷着淡淡的话语传进贺骁的耳朵。
他垂头,视线定在她嬉水的手上。
清澈的水自她修长如青葱般的手指间滑下,滴落在湖面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若不是迎面而来的刺骨冷风,他真的会有一丝诧异,自己是否身处在盛夏的湖畔。
“公主不冷吗?”
他不答,反问。
“若是将军经历过燕州的冬天,就不会这么问了。”
他曾登上北海国那皑皑的雪山,这小小燕州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但贺骁没有将心中的诮讽说出,而是顺着她的话,像是逗孩子一般问道:“那燕州的冬天是什么样的?”
“比京师好。”
谢珺瑶的回答清脆果决。
贺骁抑制不住笑了出来,“那公主还要挤破了头回来?”
这话许是说者无意,但入了听者的耳就不一样了。
谢珺瑶无心再去嬉水,慢悠悠站起身来,行至他的面前,纤指玩闹似的点在贺骁的胸口上。
“因为这里有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话音婉转多情,带着无限的乐趣和愉悦,丝毫听不出半点的怒意。
但贺骁为何却十分清楚的感受到她因自己无礼的问题而发出的怒气呢?
是那手指头。
那葱白如玉的手指头,明面上瞧着是那般的温柔。可等落下来的时候,又偏生变成了一根筷子,大有要戳穿他的胸口的意思。
他抬手想要将那纤指握住,却被她极为敏捷的躲过。
贺骁低头看了看抓了空的手,好像什么地方也跟着变得空落落了。
他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含笑抬头问道:“公主可想逛一下真正的京师?”
谢珺瑶定定的瞧着他,似是要从他面具般的脸上看透他的意图,可到头来一无所获。
入了新年,也就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要被换成新的,取自除旧迎新之意。
家家户户门前都贴上了春联,大红灯笼也跟着高高的挂起。
若是从门口走过,准会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仿佛之前的大旱只是一场虚幻的梦,他们的日子从来都是平静安稳的。
人总是这般的容易满足,也总是这般的不易满足。
在这个具有特殊含义的夜里,不再是一味的凄冷悲凉,而是多了点人间烟火味的存在。
新春的京师总是热闹非凡的,街上舞龙舞狮的,杂耍表演的一应俱全,到处花团锦簇、灯光摇曳。
吃过团圆饭后,年纪小的孩子便攀上了父亲的肩头,来到热闹的街头。他们的小手里一个个拿着的是各种花样的灯,一边挥舞着,一边伸着脖子往杂耍堆儿里瞧去。
也不知是看没看懂,但只要一瞧见那口吐火焰,就立刻吓得往后倾去。又瞧见聪明的小猴子讨好,便就立刻转惊为喜,咯咯地笑了起来。
谢珺瑶漫步在大街小巷,在人群里艰难的穿梭。她见识到了名门富贵的快乐,也瞧见了市井朴素的快乐。
她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哪一种,燕州都及不上他们。
这便就是帝王坐镇的京师。
贺骁的步子总是那么刚刚好,在她走快时跟着快起来,在她走慢时跟着慢起来,两个人永远都是并肩而行的。
他也不知走到了何处,忽的停住了,仰着头往上瞧。
谢珺瑶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只见满眼尽是红彤彤的绸子,在夜空里格外的夺目。
正当她沉浸惊色之时,贺骁解释的声音传来。
“这是一棵老树,岁数差不多也就跟十里坡的那块石碑一般。传说只要来人心诚,在绸子上写下自己挚爱的人名字,便就能与之结为良缘。所以此树也被称为姻缘树。”
听完这话,谢珺瑶瞬间想起武惠妃的鲛人泪。
“那若是两个人写了同一个人的名字,又当如何?”
贺骁听见她泠泠如玉石相击的清亮声音在问。
他没有任何的思索,脱口而出:“那就成为一起侍奉的姐妹。”
谢珺瑶立刻因此话秀眉皱起,嗤鼻道:“荒谬。”
说罢,她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贺骁瞧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忽的笑了,脑海里似是想到了刚才她气闷闷的脸。
果然,美人就是生气也好看的。
“没想到将军也信这等歪门邪道。”
谢珺瑶话落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应答,一转身哪还见得什么贺骁的影子。
她眼帘半垂,如蝶翼般的睫毛因着光在眼下留下一道阴影。
“你也喜欢这个?”
听见声音的时候,贺骁手上正拿着两只镯子,似是在挑选。
“可喜欢?”
他头也没抬的问道。
店家倒是个会做买卖的,一瞧两个人郎才女貌,便立刻笑着劝道:“给夫人买一个吧,夫人这般貌美,戴着一定好看。”
贺骁嘴角微弯,似是极为满意这番话。他转头瞧向谢珺瑶,戏谑道:“娘子,可想要?”
谢珺瑶扫了一眼他手上的镯子,素指接过,在手里把玩着打量。
瞧了好一会儿,她忽的嘴角挤出一抹怪异的笑容,随手将镯子往摊子上一扔。
“这般的物件我好意思收,你好意思送吗?”
说罢,再次转身而去。
店家所有的笑容因为这句话直接僵在脸上。
这夫人好大的脾气。
贺骁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他转头随意在摊子上点了几个,当然也包括被谢珺瑶扔的那个。
“这些都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