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珺瑶自那儿离开以后，也没了什么再逛的心思，便就径直回了宫去。
一回长春宫，她立觉这殿里有些不同，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
她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发觉是殿里的香气换了。
“今日又换了什么香？”
香阳为她轻柔脱下外袍，也不回答，只是笑着说：“公主猜猜。”
谢珺瑶猜不上来，也就懒了性子，不再去理会。
她换上薄衫慵懒的靠在了贵妃榻上，神色恹恹的，似是有些疲惫。
屋里烧上了好几个火盆，加上厚厚的帘子遮挡，入不进来丝毫的寒气。
她在屋内只需着一件浅薄的春裙便就足以。
曼霜打点好一切，漫步走到她的榻边。
“公主可玩得开心？”
谢珺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期间可有谁来了？”
她这次出宫并不是谢必烈批准出宫的，而是她自己偷溜出宫的。
“太子来过一趟，听闻公主出宫去了，问询了两句便就回了。”
香阳见她应下，又补充道：“再就是各宫里送来了礼物。”
香阳一招手，宫人便就手托着盘子送上。
香阳知她不会细究来源，但还是详细的将每一件送礼之人均道出。
谢珺瑶一边粗略的听着，一边就着她们的手一瞧，也不过是些珠钗、耳环的首饰。
她的视线随意划过，最终停在了一朵小巧精致的白莲之上。
这白莲与普通时候见过的并不一样，它不是玉的，而是用木头雕刻的。
谢珺瑶一瞧便来了兴趣，香阳眼尖得很，立刻上前将白莲拿了过来。
谢珺瑶接过它，放在手里把玩，还不忘说道一句：“阿赟总爱搞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不用香阳说，她就能猜到准是谢赟，他素来爱弄这些。
在燕州的时候，她有一次过生辰，他竟是用石头雕刻出一朵莲花来送给她。
想起那个时候，她的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
“太子拿来的时候，奴婢吓了一跳呢，倒当真以为是真的。”
香阳又回忆起自己当时的窘态，情不自禁掩嘴一笑。
谢珺瑶眼里尽是柔意，她含笑让人小心的收起来。
“没了吧？”
香阳听见她这么问，这才姗姗让人拿来一个盒子。这盒子倒是瞧着精致华贵，只是一打开，里面放着的物件与这盒子是格格不入。
“这是适才贺将军送来的，说是既给公主的新年礼物，又是给公主上次的谢礼。”
谢珺瑶定眼一瞧，可不就是她之前扔的那家镯子嘛！
她顿时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均都化为一声苦笑。
她随意打发，“赏下去吧。”
香阳应声合上，侧头吩咐人将盒子拿下去赏给几个忠心的宫人。
那人刚走至门口，又被一声娇声唤住。
“先放下吧。”
谁也不能琢磨透这长乐公主喜怒无常的性子。
那人急忙止住了步子，将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
谢珺瑶视线从盒子上收回，才似是姗姗想起了什么。
“镇国公府没送来什么吗？”
面上问镇国公府的，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香阳心里清楚得很，她掩嘴偷笑，狡黠道：“小公爷的早就送来了，公主不是瞧过了嘛！”
谢珺瑶见她笑得神秘，懵了一下。
香阳也不再卖关子，将身子向侧面一撤。
谢珺瑶的视线没了阻挡，一瓶腊梅直接撞了进来。她先是一怔，随后立刻恍然原不过一进屋时的香气是它。
也不知是因为这花，还是因为自己的迟钝，她嘴角一弯，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香阳适时开了口：“小公爷说今年是公主回京师第一年，公主一定会万分想念燕州的腊梅，便就吩咐了人快马加鞭的运来。”
她说到这儿忽的停住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狡黠。
“小公爷还说了，他不光让人送来了这些，还从燕州移来了几棵就在镇国公府里种下了，公主以后可以年年都在冬日瞧见燕州的腊梅。”
谢珺瑶闻言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话中之意，此刻便是再想垂首遮掩也是遮掩不住的。
“话到底是他说的，还是你说的？”
香阳笑着住了嘴，也不答。
这答案也十分明了了，像叶安景那般含蓄有礼之人怎么会说出此话，一定是香阳在其中添油加醋了什么。
至于加了什么，谢珺瑶也无心去探究了。
“吴妈可回去了？”
香阳听她有意岔开话题，也不再打趣，顺着她说道：“嗯，年前便就回去了，这下应是该过个安心的年了。”
吴氏自孝德皇后走后，便就为了照顾谢珺瑶和谢赟在燕州扎了根。
这些年里，她从风华正茂的姑娘熬成了一把岁数的婆子，因着这份情谊，谢珺瑶还有什么脸面再将她强留在危险的身边呢。
“赵小姐呢？”
谢珺瑶接着问。
香阳一怔，每年她都要被问上一句：“赵小姐呢？”
从不知其人到现在如数家珍，她也算是习惯了。
她想了想，在那次镇国公府的宴会上，她方才有幸见到这个苦命的赵小姐一面。
“她在东面买了一处宅子和一铺子，也算在京师安了家。听说，前些日子还在铺子里与小公爷见过。”
这赵小姐对小公爷的心思，谁人看不出来，那赤裸裸的目光是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的。
香阳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可偏生她们家公主是个心大的主儿。
瞧瞧她听闻此话，也只是用鼻音应了一声，便不再问话。
谢珺瑶没了心事，便就阖上眼帘，静躺在贵妃榻上，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再没了动静。
也不知是否因着屋里闷热，衣衫的袖子生生卷上去半截，那莲藕般的手臂就那么搭在外面。
香阳轻步上前，将那手臂移到了薄被里，这才打发了众人出去。
今夜就算没了香，借着腊梅的光，公主也能一夜好眠吧。
幽暗的夜里，暖暖的烛光不时爆出声响。
光下，榻上，那双似水般美眸带着无限温意一瞬不瞬的盯在桌上那瓶腊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