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熄灯早,但武燕宁的华阳宫却是歌舞升平至半夜。
谢必烈就着她的手饮下了一杯酒,垂头见怀中娇人含羞带笑,不禁开怀大笑。
“这些日子总算瞧见你的笑模样了。还是你哥哥厉害,一回来,你就笑了。”
武燕宁装模作样的捶打了一下他,只是这娇拳像是沾了蜜,不仅落下轻飘飘,还挠得人心里直痒痒。
“陛下莫要取笑臣妾了。”
她站直起身子,面带委屈。
“臣妾那真真是让母亲给吓坏了。”
说到任氏,武燕宁这眼眶又不禁红了。
“母亲也是思极了哥哥,臣妾又不常在身边伴着,她心里该是多么的孤苦。”
谢必烈哪见得了她这般,忙安慰道:“等你母亲身子好了,你可以随时召她进宫来。”
“臣妾谢陛下隆恩。”
武燕宁乖巧的点了点头,借势往他怀里一倒,这话题也算利落的结束了。
“臣妾内心伤感不仅是因为母亲病着,还是因为瞧见母亲就想起了陛下。眼瞧着长乐公主也到及笄之年了,她可是陛下第一个要出嫁的公主,陛下心里一定也难受得紧吧。”
谢必烈经她提醒,这才想起一过了新年,谢珺瑶就要到了及笄之年了。
他道:“也是该为长乐找门婚事了。”
武燕宁顺势问道:“那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谢必烈细思了一会儿,“朕瞧着今年新上来的聂元白不错。”
他所说的聂元白,武燕宁也知道,那可是今年科举的状元。只是他名头虽不小,但这出身着实不怎么好。
这若是嫁个普通的名门贵女,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但现在要嫁出的可是公主啊。
“聂大人才品自是不错,但是长乐终究是陛下的长女,孝德皇后的女儿,还是太子的亲姐姐。这是不是有些委屈了?”武燕宁试探性问道。
“正因为如此,朕才如此。”
武燕宁听得是一头雾水。
谢必烈继续解释:“这官可以升,但人品才能是一时变不了的。聂元白是个人才,长乐嫁给他断不会受了委屈。”
武燕宁抬头偷瞧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认真之色,心里顿知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看来陛下根本没有把长乐公主嫁给叶安景的打算。
她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放下的同时又心中不禁暗讽:就算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又能如何呢?
一念及此,她脸上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多了起来。
“陛下待长乐真好。长乐嫁人过后,眼瞧着庆宜也要到及笄之年了,陛下可不能偏心!”
武燕宁用手指点了点谢必烈的胸口,又道:“臣妾不求着她能嫁得有多富贵,只求莫要嫁远了,就留在臣妾的身边。若是庆宜也嫁远了,臣妾怕是也要与母亲一般了。”
说着,她的小脸都悲愁了起来,眼瞧着好似下一秒就要落泪似的。
谢必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庆宜是你与朕的女儿,朕定是爱之、疼之,也舍不得她远嫁。”
庆宜公主是武燕宁和谢必烈的大女儿,与六皇子谢聪是双生子。
当时谢必烈的几个儿女接连夭折,听闻武惠妃诞下双生子的消息,他自然是喜出望外的。因着此,他对这一双儿女也是非同寻常的疼惜。
说起这庆宜公主,她在宫里的吃穿用度就是与谢珺瑶比起来,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若是要非论起差什么,那大概只差一个太子姐姐的身份吧。
听见谢必烈这么说,武燕宁这才安下心来。
“陛下尝尝这个。”
她夹着菜送入他的口中,见他吃下,笑意情不自禁的爬上嘴角。
这也是一个悲喜无常的美人。
丑时过后,众宫人纷纷退下了。桌上的烛火也是变得极其微弱,此刻只要一阵微风吹来就能立刻倾灭。
武燕宁躺在床榻上,是怎么也睡不着。她的一双美眸在黑夜里似是会发光,幽幽的紧盯着顶上的纱幔。
纱幔在顶上系了一个结,白日瞧着还没有什么,一到了夜里越看越像一朵绽放了的花。
殿外也不知道哪来的乌鸦叫,叫了一两声便就不叫了,许是被手脚麻利的宫人给赶走了。
谢必烈素来睡得浅,一点声响就醒,就单单因着这两声叫便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翻了个身,手臂搭在武燕宁的身上,环住了她的娇躯。他似是睡得不怎么舒服,用鼻音叹息了一口气。
“陛下。”
武燕宁轻柔的唤出口。
谢必烈听见声音,睁开朦胧的眼睛,对上她那双含水的眸子。
“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他安慰似的摸了两下她的头发。
武燕宁顺势靠在他的怀里,用鼻音应了一声。
“臣妾做了噩梦,梦见陛下忽然不喜欢臣妾了,不理臣妾了。”
她软糯的声音里带了点鼻音,让人听了不禁升起几分怜惜。
“怎么会呢?”
谢必烈安慰她。
武燕宁抬眼,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又闭上了眼,立刻觉得这话是敷衍自己。
她动了动,“怎么不会,眼瞧着明年就又有人进宫了。”
谢必烈把头蹭着埋在她的颈窝里,情不自禁低笑了起来。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
武燕宁用鼻音软糯的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谢必烈有些无奈又好笑的叹了一口气。
“若朕成不了帝王,你知朕最想做什么?”
“什么?”
武燕宁配合着他问。
“朕别的不想要,只想有一亩方塘,一亩田地,晌午而出,日落前归。孝德皇后弄乐,你舞曲,身边再围着赟儿、长乐他们。”
谢必烈此刻的神色似是真的沉浸在这般的日子里,他感叹道:“这等日子,岂不快哉。”
武燕宁被他这话逗笑了,“那这般可真是草盛豆苗稀了。”
谢必烈对于她的调侃,只是笑笑,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睡吧睡吧,朕明日还要早朝呢。”
武燕宁提醒:“明日是初一,陛下不上早朝。”
谢必烈被她这一提醒,这才恍然过来。
他又另寻了理由:“那睡吧睡吧,朕因为你好累啊。”
“陛下!”
武燕宁娇嗔,幸好有黑夜替她掩盖浮上脸颊的红晕。
除呼吸浅浅,再不闻任何声响。
华阳宫终是恢复了平静,但未央宫却是一盏烛火孤烛燃烧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