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博咬定了是数量出错,再哪敢把银子送回京师。一旦陛下发现银子的异样,到时候就是他有九张嘴也说不清啊!
徐长游刃有余的补充道:“对了,箱子的重量我都提前称过了。武大人若想通过比较重量这一法子,也不是不可的。”
武博听了这话,心里更是一沉。
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是再告诉他说别妄想临时凑银子,拿真银子去欺骗陛下。
这个徐长就笃定了他凑不起同等重量的银子。
事到如今,所有的路都被徐长给提前堵上了,唯一剩下的只有死路一条。
武博再也镇定不下来了,他怒声道:“这批银子的问题你最清楚,你却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来,我告诉你,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长所打断。
“怎么?银子除了数目,还有别的问题啊?”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又哑了武博。
武博恨得咬牙切齿,“这儿就我们,你还要装什么!”
徐长笑嘻嘻的看了眼身后的士兵,“是啊,就我们自己人在这儿,武大人何必说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有什么直说便是。若我们真有责任,这些兄弟怎么会让武大人一个人担了呢!”
他邪恶笑着问道:“是不是啊,兄弟们?”
立刻有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是啊!有什么事武大人您说就是。”
“对啊,我们若真有错,还能让您一个人担了。”
武博看着这些人笑着说话的嘴脸,心瞬间跌入地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是诚心要把屎盆子往他的头上扣啊!
徐长看着武博惨白了的脸,嬉笑着凑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说道:“你爹都死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武博不敢置信的侧头看着他,只见他脸上尽是挑衅中夹杂着得意的笑容。
武博彻底忍不住了,直接一拳打在徐长的脸上。
徐长丝毫没有想躲闪的意思,硬生生接了一拳以后,直接摔在了地上。
武博气红了眼,还要上前再打,却被士兵上前直接拦住,不能动弹。
徐长摸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丝,得意的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但他嘴上却情真意切的说着:“武大人若是对我有什么意见直接说便是,何必做出如此伤和气的举动呢?”
武博再蠢笨,也意识到了一切是徐长故意挑衅,引诱他这么做的。
要不然,以他一个文官的力气与体格哪能动了他一个武夫。
但武博已经气红了眼,还要上前去打,却根本无力反抗身后士兵的禁锢。
目的达到,徐长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得意洋洋的看着武博气急败坏的模样。
他走上前,又挑衅的拍了拍武博的脸,像兄弟般亲昵的抱了抱他,附在他的耳畔笑道:“今日这个锅你背定了。”
言罢,他丝毫不理会武博的神色,直接转身利落上马,手潇洒的摆了摆,道出一个字:“走。”
士兵毫无敬意的直接把武博扔在地上,跟着翻上了马,扬长而去。
武博趴在地上,看着他们潇洒离去的背影,恨得牙齿咯噔咯噔作响。
他一拳锤在地上,可偏生他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难道这个锅今日他真的要背上了吗?
没有银子怎么修筑河堤?河堤修不好,陛下盛怒,他没有好果子吃。
一整日,武博的脑子里来回就是这几个问题,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最后还是武彦派来协助他的一个门客看出了他的异样,敲响了他的房门。
武博没了办法,只能把所有的事情尽数告知门客。
门客一听,立刻大惊失色。
这么一大笔的官银被掉包了,那可不只是小事了。若是被发现,怕是要被砍头的。
一念及此,门客不敢再往下想。
武博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哪肯轻易松手。
他紧抓着门客的胳膊,期盼的急声问道:“兄长一贯说你最是聪慧,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门客一脸的凝重,慎重思虑再三,未出一个主意,而是道:“这件事大人必须知道。”
武博一听,脸都吓白了。
在他的心底还是有些惧怕这个兄长的,他下意识的希望不要被武彦所知晓。
他急切道:“为何?为何兄长一定要知道?”
门客一脸的难色,想要抽出自己的胳膊,却怎么也抽不出来。他只能耐下心来,解释道:“这事太大了,一旦事发,牵连甚大。大人在朝中任职多年,就算他无解决办法,让他提早知道,也能早做打算的才是。”
话说的是有道理,但武博还是不想说。
他努力找理由道:“可是这里距离京师太远,山高水长,兄长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门客看透了他的心思,便直接道:“此事若是不告知大人,我也没有办法了。”
武博一听这丧气话,立刻就火了,刚想发作,又意识到眼前的人是武彦的亲信,便立刻又收了脾气。
他顺着门客的话,道:“还是先生想到周到,刚才是我急糊涂了,一切就照着先生所说的办。”
门客见他想通了,心立刻顺畅了起来。他起身朝着武博恭敬的施了一个礼,“二公子聪慧,略加指点,便能想透。适才草民言语得罪之处,还请二公子赎罪。”
武博难得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亲切的扶他起身。“先生说得这是哪里的话,先生受兄长所托来帮助我,是我的荣幸。”
门客一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感惶恐得同时,又有些沾沾自喜。
“二公子言重了。”
门客再度拱手施礼,“如此,那草民这就去给大人修书一封。”
武博笑着颔首,“一切劳烦先生了。”
“二公子言重了,一切都是草民的本分。”
门客再度客套之后,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开始往外走。
可还没等走两步,忽闻身后急促而来的脚步声。他以为是武博有什么事,刚想回头去看,脑袋却感受到一个沉重的力。
“啪”一声轻响在他耳畔响起,紧接着有碎片犹如雨滴般开始劈里啪啦的往下落。
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脸,他的手,最终掉落在地上。
一股热流夹杂着火辣辣的疼痛从他额上流下,他茫然的转头,看着武博高举着双手,一脸惊恐慌乱的看着他。
“二公子···”
他未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轰然倒地。
就是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武博会突然袭击他。
武博大口喘息着新鲜的空气,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门客,脸上的慌乱无措之色逐渐消失,被讥讽轻蔑的笑容所取代。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门客的脸,确定他不会醒来了,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武博蹲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的脸,讥讽道:“这就是武彦看中的人吗?也不过如此。”
武博长叹了一口气,吐出自己心中所想。
“我怎么可能让你把这件事去告诉他。因着我是庶出,所有人都瞧不起我,连父亲也只重视他,而不在乎我。如今,好不容易我受陛下赏识,接下如此重任。我还指望着在他面前大展威风呢,又怎么可能让他知道如此差错。”
“枉你还是他最聪明的门客,严州距离京师几千里远,信件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五六日,慢的话至少十几日的时间。等他知道,黄花菜都凉了。”
“再说了,这事就算他知道又能如何,远水解不了近火。眼瞧着期限一日日缩短了,再等到他回信来,你我的脑袋怕是也保不住了。这事啊,还是要靠我自己的。”
武博仰头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深换了一口气,满脸的不甘。
“我就不信,我命该绝于此处。”
他垂下的手紧握成拳,用力之大,让手臂上的青筋骤然暴起。他满脸坚定,“我一定要让世人都看看,武家不是只有武彦一个儿子的。还有那个徐长。”
他神色逐渐阴沉,眼神吓人,像是要吃人一般。
“那个徐长,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待我躲过这一劫,我必将受过的痛苦在他身上加倍讨回来!”
言尽如此,他慌乱的心逐渐坚定如石。
武博垂下眼,再次看到地上的门客时,轻轻叹了一口气。
“至于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心狠的人,绝不会杀了你。”他忽地坏笑起来,“只是这几日要苦你一点了,谁叫你之前总是在我耳边说教。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市井之民,何来的资格教训我!”
“来人!”
他一声怒喝,立刻有手脚利索的下人跑了进来。
下人一见屋内这一片狼藉,再想想之前听到的东西碎的声音,瞬间明白了所有,立刻神色畏缩了起来。
“大··大人有何吩咐?”
武博随意指了指地上的门客,“把他丢进柴房去,严格把守,切不能让他逃出去。除了每日三餐,不得再送进任何东西,接触任何人!”
“是!”
下人同情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门客,默不作声地将他拖了出去。
武博看了一眼周围,终是觉得清静了,舒畅的瘫坐到椅子上。
但脑海里一想到官银一事,他舒展不久的眉头立刻又紧皱了起来。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垂眼绞尽脑汁的思考了许久,忽然眼前一亮。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神色忽地明亮了起来,喜色简直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他忙招手唤来人,“来人,去库房把算账先生都叫来,说我有事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