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霄真的慌了。
他怎么杀了长乐公主呢？
他慌张下了城墙，手脚依然抖个不停，脑子都是懵的。
怎么会呢？
他明明要杀的是云政，怎么会变成长乐公主呢？
他像是一个木头人，呆呆愣愣的，一路上不顾任何人的行礼，也不顾任何人的目光，跌跌撞撞的去了卫桐宫里。
卫桐在殿里也不安生，她虽然想让云政死，但又觉得自己的决定太过鲁莽，唯恐陆霄会因此受到什么伤害。
她坐立不安之际，一转头，正瞧见失魂落魄的陆霄跑来。
她一直提着那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也不顾什么身份了，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陆霄。
“太好了，你没事，一切都太好了。”
她激动的快要哭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陆霄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不管他们分离多少年，他们之间出现过谁，他们两个人的心都是紧紧黏在一起不能分离。
陆霄仍然呆若木鸡，一双眼里都带着慌色。
卫桐只顾自己的激动，过了好久，她才发现陆霄的异样。
“可是你没有得手，被发现了？”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她松开陆霄，在殿中来回踱步，安慰陆霄。
“你别怕，暴露了也没有事。总之也是他云政先带人杀进宫里的，你身为侍卫总领，出去应敌，也是合情合理的。就算她长乐公主找上门来，又能如何，我们一样是占理的！”
她说得理直气壮，实则心里虚得要命。
她与谢珺瑶相处这么多年，最是清楚谢珺瑶的性子。
什么理，什么情，在谢赟前面，全是笑话。
一想起当年谢珺瑶为谢赟报仇的模样，她心里就止不住的发寒。
“长乐公主不会来了。”
陆霄呆愣了半响，才瓮声说出这么一句话。
卫桐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会来了？
她死也没想到，陆霄没有杀死云政，而是杀死了谢珺瑶。
陆霄缓慢的转过头来，呆呆的看着她，眼神惊恐的像是再一次看到谢珺瑶倒地一般。
“她···她死了，她···被我一箭杀死了。”他颤声道。
这不连贯的话语让卫桐周身一颤。
“长乐公主怎么会死呢？”
她一声惊呼，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打量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这才放下心来。
她走到殿门前，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外面，这才关上门，转头急声问陆霄。
“她怎么会死了？”
陆霄满脸痛苦，他缓慢的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愿回忆那个情景。
谢珺瑶对于陆霄的意义，也是格外不同的。
陆霄是谢珺瑶一手带出来的，她派人教他用箭，派人教他用毒，对他的用心程度，几乎超越所有门客。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遭到其他人门客的排挤，以及流言蜚语的刺痛。
他也曾误会过，是不是谢珺瑶这般对他，真的是出于特殊的男女之情。
后来，他明白了。
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了。
像这般的聪慧、胆大、心狠的女子，是他远远配不上的。
谢珺瑶对于他的所有恩惠，也不过是基于在看重他的才能上罢了。
但这种看重，也让他很是感激。
毕竟，在入公主府以前，他不过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猎户罢了。
陆霄心情平静了许久，才能吐出那个残酷的事实。
“我按你说的，射杀云政。但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长乐公主跑了出来，她护住了云政。原本要射向云政的箭，射中了长乐公主。”
卫桐身躯一颤，惊恐的向后退去。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的难以预料。
陆霄紧盯着她，逼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跟我说？”
卫桐一下子被他看透了，立刻避开他投来的视线，不敢对视。
殊不知，她这般的动作，在陆霄看来，是心虚至极。
陆霄一步步逼近，咬着牙问道：“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卫桐眼眶又湿润了，她摇着头，一步步向后退去。
“陆郎，你要相信我，我只是害怕而已。”
陆霄突然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了。
难道说这个后宫真的有这么厉害，厉害到可以让一只纯洁的小白羊，成长为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还是说，他从来没有看懂过她。
她从来都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你不相信我？”
卫桐看着他怀疑的目光，心痛无比。
她不知道她在他心中变成了什么模样，可是她是为了他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啊！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为什么进宫，你不清楚吗？我是为了你啊！”
“你真的是为了我吗？”陆霄反问道。
卫桐一怔，随即上前紧握住陆霄的手，高声道：“是，我是为了你啊！”
陆霄脑子乱成一团麻，他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甩开卫桐的手，“那弓箭上浸了毒药，世间除了我，无人能解。我必须要去公主府一趟。”
卫桐听到这话尚还没反应过来，但见他走了，立刻慌手慌脚的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你不能去！”她高声道。
陆霄愣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卫桐要拦她。
“为什么？”
他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卫桐脑子转得飞快，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就算你去了，也保不住她的性命不是吗？”
陆霄整个人触电一般，快速甩开卫桐的手。
“你在胡说什么！”他叱责道。
卫桐见他这般的动作，这般的言语，并不感到丝毫的伤心与难过。
反而她莫名有种兴奋的感觉，她猜对了。
她十分了解陆霄，哪怕多年没见他，她一样了解他，深入骨子里。
陆霄一旦被人戳中了心事，就会反应剧烈，就像现在这样。
她压下心中的喜悦，脸上露出难过之色，努力柔声劝解他。
“陆郎，你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你要置云政于死地，所以用了毒药。同时，像你这般谨慎的人，一定也怕你的毒药有个万一，所以箭射中的一定是要害。”
她一把抓住陆霄，不让他后退躲避，让他直面现实。
“陆郎，你自己很清楚，就算你送去了解药，她也活不下来。”
卫桐知道陆霄的性子，所以她必须帮他斩断与谢珺瑶的情分。
“她死了，她的命注定于此。”
她坚定的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不论他会有多么痛苦的感受。
陆霄激烈的反抗，一把甩开她，将她甩在地上。
“是你，如果不是你蛊惑我，我怎么会去杀云政！我不杀云政，公主怎么会死！”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是这双手杀了他的恩人。
它是罪恶的。
卫桐看着陆霄骤变的眼神，意识到不好，立刻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陆郎！”
不论陆霄怎么反抗，她都死也不放手。
曾经她放手过一次，如今她再也不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累了，也都泪流满面。
陆霄跌坐在地上，卫桐将他抱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一些了。”
陆霄无声的流下眼泪。
“陆郎，事已至此，你不能活在歉疚之中，要为你自己想一想。长乐公主死了，但你是活的。”
“你要明白，你去送药，不仅救不活长乐公主，反而会害死你自己。”
“长乐公主她生前那么看重你，花费一切培养你，她也一定不会想亲手毁了你。”
面对卫桐的劝说，陆霄一脸的痛苦。
“可是我杀了她。”
卫桐继续安抚道：“如果公主在天有灵，她也一定会原谅你的。”
陆霄眉头一动，他坐直身体，紧盯着卫桐。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会原谅我吗？”
人在死亡的边缘，总会有求生欲。
不管陆霄对谢珺瑶多么的感激，但当他知道谢珺瑶必死无疑的时候，他的求生欲让他犹豫了。
既然无论如何，谢珺瑶都会死，那他为什么一定要陪她去死呢？
他可以活着去赎罪。
此刻的他需要一个精神支撑，一个合理让他活下去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卫桐恰恰能给他。
卫桐捧着他的脸，坚定道：“是，我怎么会骗你呢。”
陆霄对于她的话，选择闭着眼睛相信。
是啊，她是他此生的挚爱，怎么会骗他呢。
但人往往是这样，越信任，在得知背叛时，就会越恨。
豆大的泪珠从卫桐眼里落下，她哭得梨花带雨。
“陆郎，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你想想我，好不好？你为了我，你也要活下去。”
陆霄怎么忍心看她这般，温柔的为她拭泪，应道：“好，我答应你。”
“那解药·····”
卫桐试探性的道。
陆霄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卫桐手里。
“这是世间唯一的解药，只有我能配出。”
卫桐闻言，想也不想，直接打开瓷瓶，仰头吃了进去。
“你！”
陆霄惊愣了，卫桐快得连他阻止都没有机会。
虽说解药没有毒，但总归是药，吃了对身体总是有影响的。
卫桐咽下那颗解药，这才觉得安心不少。
她手捧着陆霄的脸，坚定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阻碍我们了。”
是了，谢珺瑶死了，她就真正成为东越最尊贵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