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为长乐报仇吗?”
这是叶英把叶安景叫来问出的第一句话。
叶安景透过燃烧着烛火,看着叶英那张被照得明亮的脸。
他愈发不认识她了。
“难道姑母想让我亲手杀了你吗?”
叶英直接被他这话给惊住了。
她在细看他的神情,这不是什么玩笑话。
“元衡你·····”
“姑母,难道不知道她的死到底与谁有关吗?难道不是亲自动的手,就可以脱开关系了吗?”
叶安景话语平静得很,但听叶英耳里却声声如雷。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叶英委屈的反问。
叶安景直接反问道:“姑母做的这些是为了叶家满门的荣耀吗?可是姑母,你想要的满门荣耀就是现在这样吗?”
现在叶家还有什么荣耀可言。
他的父亲、母亲、手足尽数被杀,所剩的亲人也仅有叶英一人而已。
可偏生他的姑母还是执迷不悟。
叶英被他戳到痛处,浑身颤抖。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让你痛失爱人、痛失父母。”
她一把抓住叶安景的胳膊,“可是元衡,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你一味的忍让下去,我们只可能成为谢家刀下的亡魂。”
“姑母年纪大了,活够了,也活腻了。可你不一样,你是叶家最后的血脉,你不能死!”
叶安景对于她这些激动的话语,深深叹了一口气。
“姑母,你又想让我做什么呢?”
叶英紧紧抓着他,眼神逐渐坚定。
“元衡你做皇帝吧。”
这么一句出来,直接惊大了叶安景的双眸。
还未等他问出什么,就听见身后一声女子的惊呼。
“谁!”
叶英立刻警戒的看去,门摇晃了两下,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叶英想也没想,急火火的追了出去,能看到也只有那人的背影而已。
尽管只有一眼,但她还是敏锐的认出来了。
“是赵慧卿。”
“不能留她了!”叶英坚定道。
她对赵慧卿的杀心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碍于没抓住她的手脚。
当初,摄政王府满门都被屠杀,上至摄政王妃,下到府上的下人,没有一个活口。
但独独一个赵慧卿活了下来,还躲过追杀,毫发无损的逃到了梧州。
一个弱女子做到这般,难道不奇怪吗?
但她的提议立刻遭到了叶安景的反驳。
“不可以,姑母还想手上再沾染一条亡魂吗?”
“可是她万一是·····”
叶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安景毫不留情的打断。
“姑母若是还想完成大业,就莫要再动摇我的心思。”
一句话让叶英怔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道:“元衡你这是·····”
叶安景不想看她心花怒放的模样,直接快步离去。
就算是如此,依然没有扰了叶英的喜悦。
“他同意了,他同意了!”
叶安景从叶英院里离开,便就急急去寻了赵慧卿。
他走进屋子的时候,赵慧卿正捂着嘴,坐在榻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叶安景一见她这般,便知叶英猜得没错。
他默不作声的走到她边上,缓慢的坐了下来。
赵慧卿感受到他的到来,却没敢回头看。
她现在有些不敢看他了。
为什么事情发展与原先万全不一样了?
明明他娶了妻子以后,会安定的过完一生。
为什么现在又要称王称帝?
“是她让你来的?你要杀了我?”
话语声中尽是颤抖。
叶安景静静的看着她脸上掩饰不下的战栗。
“你是谁的人?”
赵慧卿娇躯一颤,“她都死了,我是谁的人还重要吗?”
叶安景并没有太过惊讶,他早就察觉到赵慧卿与谢珺瑶之间的联系。
为什么当初谢珺瑶让他娶赵慧卿。
又为什么赵慧卿能够全身而退。
想必都是因为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叶安景不想再去细究什么。
“好好待在梧州,你就会安稳过完一生。”
赵慧卿一听这话,有些慌了。
她急切的回过头来,看着他,惊声道:“你真的要称帝?”
叶安景与她视线相对,神色依旧平静。
“难道我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这一生都太过软弱。
因为不敢反抗家族,痛失此生所爱。
因为想要逃避,连与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他不孝不忠不义,于此,还有什么抉择呢?
“可是你知道这条路有多危险吗?武燕宁为了争东宫被大火死了,你的姑母因为争皇位,逃到了梧州,长乐公主她被毒死了。短短几载,东越就变换了三个主人。”
赵慧卿越说越害怕,她总觉得叶安景不能走这条路,一旦走上,怕是就要步上这些人的后尘。
叶安景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道:“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安全的去处,让你这辈子都安稳无忧活着。”
这是他最后对她的情谊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坚定的快步离去。
身侧那个熟悉的味道没了,赵慧卿的心也跟着空了。
她捂着脸痛哭起来。
为什么一切会变这样?
如果能回到当初,她宁愿不吃下那颗药,默默看着他幸福一辈子。
与此同时的京师。
公主府的大门打开,一堆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每个人都是垂头丧气的。
路上的行人停下脚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只因为他们是谢珺瑶的门客。
谢珺瑶死了以后,他们自然没有再待在公主府的理由,被孙永思赶了出来。
孙广志也不在意什么其他人的眼光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公主府的门口。
“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我们就这么离开,任由公主白白死去吗?”
他为谢珺瑶打抱不平。
毕竟谢珺瑶死的太过突然,那支带了毒的箭,他看着也莫名的眼熟,总觉得在哪看见过。
他刚想再说什么,就被丁誉泽直接捂住了嘴巴。
“你疯了吗?你忘了公主临走前的交代了?”
孙广志一听这话,满脸忧伤,坐在那儿垂头丧气。
“我本来以为跟着公主就能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哎!”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丁誉泽又瞧了他一眼,叮咛道:“从公主府离开以后,就莫要再提以前的事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当这段过去都是一场梦。”
孙广志听到这儿,鼻头一酸,抬手抹着眼睛。
“怎么当梦,说得轻巧。如果是梦,那我可真愿意一觉不醒。”
其他人听了,也是满心的伤感。
“我也是。”
“我也是!”
他们纷纷附和道。
丁誉泽此刻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此时的情况,他必须保持理智。
这是谢珺瑶教给他的。
这么多人围在公主府门口,不走,估摸着再过一会儿,一定会引来官府的人。
丁誉泽顾不上伤感什么,将所有人往回赶。
“好啦好啦,一群大老爷们伤春悲秋、哭天抹泪的,跟个老娘们似的娘娘唧唧的。有着空,快各回各家吧!”
对于这话,若是换了以前,他早挨上一顿暴揍了。
但此刻,没有人动。
孙广志缓慢的站起身来,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丁誉泽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中竟也是忍不住一酸。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一个个的离去。
直到只剩下他一人。
他转头,看了看公主府的牌匾,眼里悲伤之色逐渐变为坚定。
他拿起包袱,想也没想的往一个方向跑去。
丁誉泽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陆霄的府邸。
自从谢珺瑶死后,陆霄得了卫桐的照拂,不仅是有了自己府邸,连地位都与他们大大不同了。
丁誉泽看着面前这个装饰华贵的府邸,强行定了定心,快步走了进去。
还没走两步,他就被人拦了下来。
司阍打量他上下,怒喝道:“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
丁誉泽倒是好脾气的很,好言好语道:“我来找你们家大人。”
“我们家大人也是你能见的!”
丁誉泽面对如此粗鄙之言,并不在意,不卑不亢道:“能不能见,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是你家大人决定的。请传个话进去,说我是来找他谈公主的事情。”
司阍见他不是个软骨头,话语说得又如此的硬气,也不敢招惹。
为了害怕惹出什么事端,司阍还是让人进去禀报了。
过了一会儿,那人果然出来接丁誉泽进去。
此刻的陆霄坐立不安,在屋内来回踱步。
丁誉泽来干什么?
跟他算公主的账吗?
还是来威胁他的?
他慌乱的眼里有了丝杀机。
丁誉泽被引进了屋里。
陆霄一见他,便上来热情的打招呼。
“真是好久不见了。”
丁誉泽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应。
他想起他们初见时的情景,相比起现在怪异的热情,他更喜欢陆霄当初的冷漠。
至少证明陆霄还是个有心的人。
“我知道那日的人是你。”
他直接开门见山。
陆霄手在半空僵了僵,随后放了下来。
他回身,走到椅子边,慢悠悠的坐下。
“然后呢?”
三个字说得随意,但实则他心里慌得很。
“但我不会说出。”
这话明显让陆霄一惊。
“公主已经死了,说什么也没用了,那又何必让活着的人惴惴不安呢。”
陆霄闻言,并没有多大的高兴。
“你想要什么?”
如果丁誉泽真的想要不计较,是不会特意来跟他说这些话的。
“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跟着公主,我想要实现我的抱负,我想要有出头之路。”
陆霄顺着他的话往下道:“你想跟着我?”
“是。”丁誉泽果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