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政对他这些话，恨得咬牙切齿。
他恨贺骁，更恨曾经那个愚蠢的自己。
他悔恨，为什么不在阿姐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立刻抓住。
为什么还要犹豫、动摇他与贺骁之间那比纸还薄的情谊？
一切都是他太傻了。
一道幽光闪过，贺骁双眸微眯。
他看着云政脸上毫不遮掩的杀意，笑意迅速敛去。
“你想要杀我？”
“我早该杀了你，这般，我就不会落入你的圈套，阿姐就不会死。”
贺骁看着他步步紧逼而来，并没有后退，而是略带讥讽的看着他。
“你还是没有长进。”
云政眸色一暗，也不管什么话语了，直接抬手刺向贺骁的脖颈。
他要贺骁为他阿姐陪葬。
贺骁静静的看着迎面而来的匕首，“就凭这个？”
话语声刚落，匕首破空而来。
贺骁面色一凝，脚步后撤，侧身轻盈躲过。
他没有停，一个转身，反手牵制住云政的手腕。
云政一见他抓住了自己，脸上明显有些急色，立刻用另一只手去攻击贺骁。
贺骁没有丝毫的惊慌，像是已经预料到他的动作，抬手用胳膊一挡，顺势打掉他手上的匕首。
云政虎口一震，匕首脱落。
他想要伸手去抓，却被贺骁抢先一步。
再等他反应过来，锋利的刀刃已经横在他的脖颈之上。
“这就是你的本事吗？”贺骁讥讽道。
云政心已经乱了，他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匕首，彻底失去了挣扎的欲望。
阿姐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随之去了，黄泉路上，还能跟阿姐作伴。
他索性闭上了眼，“动手吧。”
贺骁见他一副求死的模样，心中可谓是失望至极。
他厌恶道：“就凭你，也能脏了我的手。”
他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上云政的小腹。
云政感觉一震剧痛，脚步连连后退，想要努力站住，终究是不行，狼狈倒地。
贺骁连看他一眼都不愿，径直走向墓碑。
云政看着他的动作，大呼：“贺骁你要干什么！”
他的阻拦没有丝毫的威力。
贺骁上下打量了一眼墓碑，眼里多了一抹轻蔑之色。
“林海，把墓挖开。”
云政眼眸蓦然张大，里面尽是慌色。
连林海听到这个命令，都惊了。
“侯爷。”
他刚唤出一句，就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迅速回头，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云政。
此刻的云政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煞气腾腾，紧盯贺骁，势要将他一起拉进地狱。
“侯爷小心！”林海惊呼。
贺骁猜到云政会有反应，早有准备，一个撤步，反手抓住云政的胳膊将他甩了出去。
云政被甩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出血。
还未等他喘息，贺骁已经一步步走来，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之上。
“你所有的本事，都是我教给你的，你如何斗得过我。”
云政闷哼一声，咬着牙看着他。
“那我也要杀了你。”
贺骁冷嘲一笑，“不自量力。”
“林海！动手！”
惊慌之色再次占据云政的眼眸，“不，不可以！阿姐，阿姐！”
他这一次彻底慌了。
可不管他怎么挣扎，都不能从贺骁的手里挣脱出来。
他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林海一下一下，打开了谢珺瑶最后清净的地方。
“吧嗒”，豆大的雨滴落下，砸在他的脸上，有些疼。
“贺骁，我恨你，我要杀了你！”云政咬着牙道。
他浑身都在颤抖，用足了狠劲儿。
贺骁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反手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云政一阵剧痛，迅速蜷缩起来。
贺骁不再理会他，径直朝墓碑走去。
“侯爷，成了。”
林海艰难的爬了上来。
雨越下越急，雨水和着泥土，让地面变成一片泥泞。
林海浑身是泥，颇为狼狈。
贺骁直直的看着那个棺材，双眸有些颤抖。
林海见他有下去的意思，忙上前要去扶，却被贺骁反手打开。
“侯爷小心脚下。”
林海不放心，多加叮咛。
贺骁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直接跳了下去。
他手缓慢的抬起，有些颤抖的摸上棺材的表面。
“那么奢华的去处，你不要，偏生要待在这么一个狭小又寒酸的地方。”
推开棺材，露出那个熟悉的容颜。
乌发红衣，容颜似雪。
只不过失去了往日的鲜活。
豆大的雨滴打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她娇颜的唇畔不再红润，略显病态。
贺骁抬手，放在她脸的上方，为她遮挡风雨。
“何必呢？”
半响，吐出这么一句。
似是在跟她说，也似是在对自己说。
这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能回应他。
贺骁垂下眼眸，看见她身侧静静躺着的那根玉笛。
他记得这根玉笛，因为这是他的玉笛。
他还记得自己送给她的时候，与她说：“我若能回来，就算放在你这儿暂时保管。我若回不来，你就在你偶尔感伤的那一刻，看看它吧。”
可他回来了，她却没回来。
可笑，当真是可笑。
贺骁最后只拿走了玉笛。
云政冷冷的看着他被林海扶上来，“看见她现在的样子了吗？你满意了吗？”
贺骁点头，“满意，非常满意。”
云政一下子红了眼，“你明明不爱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
他指着被挖开的墓地，“都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放过她吗？”
贺骁推开林海护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到云政面前。
“不是我招惹她，也不是我不放过她，是我们的命，我们命中注定相爱相杀。”
当初，老尤头的话应验了。
他们谁也改不了命，谁也违抗不了命。
“阿赟。”
贺骁不再唤他云政，而是像她一样唤他。
云政周身一颤，却没有动。
“你阿姐走了，你很痛苦吧？”
面对疑问，云政没有回答。
贺骁继续一步步靠近他，“我爱她，所以爱屋及乌，也不想你痛苦，相信你阿姐也是如此。”
云政还没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忽然感觉胸口一疼。
他颤抖的眼眸向下看去，插在胸口的不是别物，正是他的那把匕首。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贺骁。
“为···为什么？”
他艰难的问出这一句，就轰然倒地。
贺骁冷漠的脸庞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那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什么师徒之情，什么救恩之恩，在权力面前，什么也不是。
树影闪动，贺骁侧头看了一眼。
“我们走吧。”
林海嘴唇蠕动了一下，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大雨瓢泼，流淌而下的鲜血，和着雨水，流向墓地。
云政面色苍白，咬着牙坚持着，一步步爬向谢珺瑶。
“阿姐，阿姐。”
他唤着唤着，声音小了。
趴着趴着，不动了。
最后，他与他阿姐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
此时的皇宫里，卫桐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不时眼前打过一个闪，莫名心慌得要命。
她就算亲眼看见谢珺瑶入葬，她还是不敢相信，谢珺瑶已经死了。
她的两只手相互抓着，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十根手指头湿淋淋的。
忽的，外面传来响动声。
卫桐惊站起来，殿门口出现一人。
那人是陆霄。
卫桐急匆匆的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上下打量。
“这么大的雨，怎么就这么来了。”
看着他身上湿漉漉的，她满眼的心疼。
陆霄看着她没有回话，而是道：“她真的死了，云政也死了。”
比起前一句，后一句更让卫桐震惊。
陆霄明显感觉她抓着自己的手一紧。
“云政怎么死的？”
“被贺骁杀死在长乐公主的墓碑前。”
末了，陆霄又补了一句：“我亲眼所见。”
“贺骁？他还没离开京师？！”
卫桐消化完这句话，立刻紧接着又道：“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陆霄一听这话，立刻眉头紧蹙起来。
他不喜欢她口里天天念叨着打打杀杀。
卫桐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异样，马上柔了话语，解释道：“我也是一时心急了。你知道的，叶英也跑了。梧州还有叶安景，再加上贺骁，我们就危险了。”
陆霄知道她害怕什么，面色缓了缓，将她温柔的揽入怀里。
“我也想杀他，但贺骁你是知道的，依照我现在的本事，很难杀了他。再说，他今日身边还有林海在。我若贸然出手，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卫桐一听他这么解释，也意识到是自己心急了。
贺骁不除，可能会有潜在的危险。
但如果出手，除贺骁，那陆霄一定会有危险。
比起其他，她更在意陆霄的安危。
“是我错了，还是你思虑周全。”
陆霄见她就这么轻易的认了错，心里暖暖的。
无论身份多么天差万别，她还是他心里的那个她，一点也没有变。
“别怕，这事要徐徐图之。”
有了他的安慰，卫桐心安了许多。
她垂下眼眸，有些羞涩的瓮声道：“那今夜你留下吧。”
陆霄周身一颤，喉咙莫名发紧。
“好不好？”卫桐撒娇道。
过了半响，陆霄才艰难的说出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