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里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冰玉见叶英剧烈咳嗽的模样,像是要把血都咳出来,不由得担忧道:“娘娘可好?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来?”
她刚要走,就被叶英拦下。
叶英无力的摆摆手,手抚着胸口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气来。
“不碍事的,许是因为春日风大的缘故。”
冰玉的担忧并没有减少半分,“娘娘总是这般说,也总是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叶英笑了笑,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本宫的身子,本宫最清楚,长寿着呢,死不了。”
冰玉听着这死不死的话,总觉得心里头不安。她思前想后了好久,终是下决心开了口:“娘娘,您今日身子这般不舒服,要不然就别去太后娘娘那儿了。您一连也去了月余,都尽心尽力的侍奉着,想必别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叶英笑着摇头,“你还是不了解她,本宫今日若不去,她指不定要怎么编排本宫,给本宫扣上一顶不孝的罪名呢!”
冰玉听着话,想想太后对叶英的态度,止不住的心寒。
她家娘娘侍奉太后就犹如亲母一般,谁人能说出个不是来,可偏生也不知道怎么的,太后就是瞧不上她家娘娘。瞧不上也就罢了,明里暗里的使绊子。
谁能想到一国中最尊贵的皇后也要整日受这份气。
正当她心里埋怨着的时候,有宫人快步走了进来。
她急得连礼都忘了行,忙说道:“娘娘不好了,太后娘娘突然身子不适,叫了太医去,说是···”
她犹豫了一下,终是又道:“说是没两日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惊了。
太后的病一连病了月余,这是后宫所有人知道的事。眼瞧着这两日身子有了好转,能下地走路了,怎么说没两日就没两日了呢?
叶英细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将那宫人打发了。她转头对冰玉道:“如今就是不想去,也不能不去了。”
冰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忙取了披风来,为她穿戴上。
“奴婢与娘娘一起去。”
叶英手捧着暖炉,一路匆匆行到慈宁宫。
这还没进殿门,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听起来,隐约像是太后的。
叶英停住了脚步,转头问门口立着的宫人:“谁在殿内?”
宫人如实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沈家的小姐。”
自从太后病了以后,沈晋之总找了理由将他这个二女儿往宫里送。打得什么主意,叶英怎么会不清楚。
叶英没有动,听着里面接连传出来的笑声,又问宫人:“太医可曾来过?”
“适才来过。”
叶英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太医怎么说?”
这次,宫人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了。
“太医说··说··说太后···”
这话虽没说完整,但意思叶英明白了。
心头上的事确定了,叶英径直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她这一进去,原本还笑着的太后一瞧她,笑容荡然无存。
叶英直接像没看见似的,径自行礼:“臣妾参见母后。”
太后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责备道:“你还知道来呀!”
一旁坐着的沈曦月觉得气氛一下子变了,她忙起身朝着叶英行礼:“民女参见皇后娘娘。”
太后没有开口让起身,叶英就只能继续曲着腿。叶英不开口,沈曦月也只能如此。
到底因着太后心疼沈曦月,还是让叶英起了身。
“起来吧。”
叶英起身以后,才对沈曦月道:“沈小姐快起来吧,这几日真是劳烦你日日来看母后了。”
沈曦月忙道:“这是民女的福气。”
叶英毫不吝惜的笑着称赞:“真会说话,怪不得母后喜欢你呢。”
沈曦月垂头,不再言语,一副乖巧的模样。
叶英打量了一眼周围,不见秋澜的影子,便开口疑惑的问道:“未瞧见秋澜姑姑,她去哪了?”
沈曦月如实回道:“秋澜姑姑随太医去为太后娘娘拿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沈小姐真是心思细腻,你也陪了母后一天了,身子也该倦了,回去歇着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沈曦月看了太后一眼,见她没有说话,便就乖顺的道:“民女告退。”
待沈曦月走了,叶英又打发了殿里候着的一众人。
“母后需要静养,你们也都下去吧。”
所有人都退下以后,殿内只剩下太后和叶英二人。
叶英走到太后床边,慢悠悠的坐下,拿起太后的手想要帮她放进被里。
谁知道太后丝毫不领情,一下子撤回了自己的手。
叶英自是没趣,便就拿回手来,左右摩挲着手心。
“沈家小姐是个乖巧孩子,难怪母后喜欢她。”
太后不理会她的话,直接下了逐客令:“哀家需要静养,你也走吧。”
话语说得绝情,但叶英纹丝不动。
太后转过头来看着她,怒声道:“还在这儿做什么!”
叶英缓慢的抬起眼眸,问道:“母后为什么就那般的不喜欢我?无论我做什么,母后总是对我严词以对。”
她好像是真的不解这个问题。
太后也不看她,冷哼一声。
“你还是皇后呢,现在连自己在哀家面前的自称都忘了!你让哀家如何喜欢你!”
叶英脸上附上一层哀伤之色,她沉默了半响,才慢慢的开口道:“母后你对孝德皇后可从来不是这般的模样。”
这话似嗔,又似怨。
她是在抱怨自己这么多年对孝德的偏心吗?
太后听了这话只想笑,“收起你那副伪善的面孔,别在哀家这儿装什么可怜。你对孝德做的那些事,哀家心里头还记得清楚呢!”
叶英立刻反问道:“既然母后明明知道当年我对孝德皇后所做的一切,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母后从不跟陛下说呢?”
太后一道阴厉的眼神投来,“你以为哀家不想嘛!哀家只是不想让陛下因为一个女人,动了东越的根基。”
叶英怔愣了一下,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本宫还以为这么多年,母后虽面上对本宫严词以对,但心里还是偏爱本宫多过孝德皇后的。却没想到,母后只是因为顾虑镇国公府,这才勉强替本宫保住后位。”
这下好了,她心里那点不忍也彻底没了。
太后听着她称呼变了,莫名觉得她整个人开始奇怪起来。
“你给哀家滚!再不滚,哀家可保证不了还能帮你继续隐瞒秘密下去!”
这威胁的话显然对叶英没有丝毫作用,她依旧纹丝不动。
“母后,来您这儿前。本宫还去了太医院一趟,想必这些奴才怕惊了您,没敢跟您说。太医说了,您的身子已经没两日光景了。”
太后闻言,整个人一震。
果然不知道。
叶英得逞的勾起嘴角。
太后心里乱成了一团,明显不知该怎么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明明秋澜跟她说,她的身子什么事都没有,一切都在好转。
是了,她真傻。差点咳死过去,身子又能好到哪去呢。
她面色逐渐恢复平静,冷笑一声。
“那又怎样,只要哀家在一日,就压你一日。”
这话说得着实霸气无比了。
但在叶英听来却没什么杀伤力。
她满脸怜惜,“母后整日与本宫较劲做什么,有这力气不如想象本宫那好妹妹端柔。您这一走,她可怎么办啊!”
太后原本恢复平静的脸又有了慌色。
“你想干什么!”
“本宫能干什么呀!”叶英一脸委屈的模样,“本宫作为端柔的皇嫂,能做的也不过是替她寻觅一桩好婚事。”
她说完,情不自禁的掩嘴笑了起来。
笑声格外的刺耳。
太后咬着牙道:“你敢!”
叶英立刻反问道:“本宫怎么不敢?”
太后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你就不怕哀家将你这歹毒的心思全部告诉给陛下?”
叶英轻笑,一副轻松淡定的模样。
“母后快去吧,看看是你的嘴快,还是本宫的手快。”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又道:“哦,对了!忘了告诉母后了,本宫派去的暗卫已经在路上了,相信没两日就能到皇陵,去保护端柔妹妹的安全了。”
她特意咬重保护二字。
太后抖若筛糠,“你敢!你敢动端柔,哀家跟你拼命!”
她刚吼完这一句,身子突然不受控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叶英佯装一副惊讶的模样,“呀,母后您咳血了。”
她抽出帕子要给太后擦,太后倔强的转过头去。
她眸色一狠,手上用了力气,强行把太后的头给掰了回来。
她一边擦,一边笑道:“母后您瞧清楚了,此刻在您身边,陪着您的,不是孝德皇后,也不是端柔,而是本宫。”
太后看着她这幅癫狂的模样,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好毒的心思,为了要挟哀家,当初给哀家出主意,将端柔送去守皇陵。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叶英收回了手,嫌弃的将帕子扔在了地上。
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太后,用命令的语气跟她说道:“你让陛下立三皇子为太子。”
皇位!原来是皇位,她觊觎的是皇位!
事关整个东越皇室,太后如何能轻易同意。她立刻坚定的反驳道:“你做梦!”
叶英也不急,慢悠悠的转了身子,往外走。
“好,那就只能委屈一下端柔妹妹了。”
一听端柔,太后所有的坚定顷刻没了,她慌乱了起来。
“你你你··你回来!”
叶英回过头来,巧笑嫣兮。
“母后,真的想好了吗?”
叶英走出慈宁宫的时候,正巧遇上拿药回来秋澜。
她还笑着道:“秋澜姑姑可算回来了,母后正急着找你呢!”
秋澜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总觉得莫名的怪异,便就行了礼,匆匆进了慈宁宫。
秋澜在将手上的药拿给宫人,吩咐去煮了以后,就急忙去了正殿。
她总觉得这心里不安稳,那皇后的话里像有别的话似的。
“太后娘娘!”
她一冲进殿里,就看见太后有气进没气出的模样。她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太后娘娘?”
被她一唤,太后动弹了一下,睁开了眼皮。
看见来人是她,太后想要张口说话,却有什么涌了上来,瞬间整个喉咙都湿润了。
秋澜眼瞧着她大口大口的呕血,瞬间吓傻了。
“太后!太后!”
她转头朝着殿外撕心裂肺的大呼:“来人!快宣太医!太后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