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华荣自从在自己父亲那儿得知信儿了以后,就整夜兴奋的不能安眠,日夜等着今日。
她明明嫁人了,却因为谢珺瑶一句话,活得像个寡妇。
她也曾升起进宫请求陛下送她西北边境的心思,但没等实行,就被她父亲抢先拦下了。
所以,当她得知贺骁要回来的消息,不知有多开心。
傅华荣身边的婢女瞧着她垫着脚,探着头,翘首以盼的模样,忍不住捂嘴偷笑了起来。
“夫人可知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
傅华荣没心思理会她,随口应和:“想什么?”
婢女更是忍俊不禁,“像···像望夫石。”
望夫石?
傅华荣大脑反应迟钝,回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
她立刻满脸羞恼,“好你这个丫头,开玩笑竟是敢开到我的身上来了!”
她刚要准备收拾这婢女,就听见她高喊:“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傅华荣顺着她手指的防线一看,果然有一辆马车徐徐而来。
傅华荣感觉她胸口里像是跑进去了一头小鹿,在里面乱撞,连呼吸都不稳了。
等马车一停下,她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在她期盼的视线下,车帘掀起,露出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傅华荣一惊,脱口而出:“你是谁?”
云政压根就没瞧她,径直下了马车。
贺骁随后从马车中走出。
傅华荣一见贺骁,什么气,什么怒,统统一股脑都没了。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她快步迎了上去,眼圈红了一片,一副要激动哭了的模样。
贺骁看了一眼她,不着痕迹的躲开她伸来要抓他的手。
“你无需在此等我。”
傅华荣的手抓空了,僵在半空中。
她有些委屈,但咬了咬唇,强忍了回去。
她讪讪收回自己的手,“听闻夫君好不容易回来了,妾身如何能不来门口等着。”
气氛一下子微妙了起来。
傅华荣身边的婢女瞧出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忙为傅华荣说话:“将军您不知道,夫人得知您要回来高兴地整夜都睡不着,一大早就站在这儿,任是奴婢怎么劝都劝不回去。您瞧瞧,夫人这憔悴的模样。”
傅华荣闻言,心里颇为委屈,垂下头,遮掩住脸上露出的失落。
她知晓贺骁的性子,也并不期望他说出什么宽慰的话来,只是想着两人相敬如宾的也挺好。
她便转了话,“不知这位是谁?瞧着面生得很。”
贺骁见她问云政,便开口解释道:“他是我在西北边境救下的一个随从。”
这个解释也太过简单了,竟是连姓名都未提,敷衍意思明显。
傅华荣刚想再问什么,贺骁就领着云政径直往府里走。她慌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
“夫君一路而来,辛苦了,妾身准备了酒菜,先且用完再办正事也不晚。”
她只不过想多些与他相处的时间,怕他不同意,她忙补充道:“这位小兄弟一起也可。”
傅华荣以为拿云政当借口,贺骁就会答应,谁知云政毫不领情。
“我不了,今早用过饭,还不饿。”
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让傅华荣一时反应不过来。
紧接着,贺骁的拒绝也一应来了。
“酒菜就不了,我们还有要事相商,任何人不能打扰。”
扔下这句话,贺骁就带着云政扬长而去,绝情得连头也不回一下。
一大早就开始忙活着这些的傅华荣,落得如此话语,她如何不委屈。
眼瞧着这眼眶红了,珠子要掉了。
婢女忙安慰道:“夫人可别哭,哭花了妆,人就不好看了。”
什么宽容大度,傅华荣也装不下去了,使起了小性子。
“爱看不看,也没有人愿意看!”
婢女忙道:“怎么会呢。夫人这般好看,奴婢可都看不厌呢!”
傅华荣听到这话没有丝毫的安慰,一想到贺骁是从宫里回来的,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估摸着是他在外面瞧够了别人,方才不愿多看我一眼!”
婢女听她话越说越歪,这让有心人听去,再到将军面前添油加醋的编排几句,那可就麻烦了。
“夫人这话可不能说!将军可是去宫里见陛下去了!”
傅华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慌忙捂住了嘴。
婢女又劝道:“夫人,您忘了未出阁前,老夫人跟您说得吗?嫁给将军,就要承受他常年在外的寂寞。将军这才刚回来,还有许多事等着将军处理。您在这时候,可不能拖了将军的后腿。”
傅华荣反复思量这话,也觉得说得甚是有道理。
她越是闹,反倒是惹得贺骁更不愿与自己相处。若是她做出一副什么事都大度的模样,说不定还能得了他一些怜惜。
一念及此,傅华荣豁然开朗,转头喜笑着吩咐道:“去将饭菜热一热,送到书房去。”
婢女见她想明白了,立刻笑着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书房里,云政看着桌上大大小小的佳肴,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将军的夫人可真是贤惠啊!”
婢女听见这么一句夸赞,忙为傅华荣说起好话来。
“夫人怕将军一时谈完了时间,顾不上吃饭,便就吩咐奴婢将饭菜都送来。”
“还是夫人思虑周全,估摸着再饿不着将军了。”云政道。
婢女也识趣,不再多说,恭敬地退了出去。
屋内仅剩两人之时,贺骁才瞥了一眼云政,开了口:“我今日才知道你说的话里还能藏刀子。”
云政听着这“夸赞”,嘴上也不讨饶。
“那自是比不得令夫人的,哪哪都藏刀。”
贺骁见他认真了,收了笑脸,“政事要紧,休要贫嘴。”
这边正经的谈起了政事,那边傅华荣刚听完婢女说得,高兴地合不拢嘴。
她觉得这般甚好,想着将贤惠大度进行到底,便吩咐着人:“可以去准备准备上好的酒菜,等着晚上,给将军摆个小宴。”
众人恭敬地听从吩咐下去准备了。
只可惜,这么精心准备的一场小宴并没有迎来他的主人。
傅华荣坐在椅子上,旁边是满桌的佳肴,但好像都已经没了热气。她脸上也不复有白日的笑容,阴沉沉得,像是有暴风雨来袭。
婢女徘徊在门边,多次探头出去,压根不曾看见一个人的影子。
她也是急在心头,还不忘安慰傅华荣:“许是将军还有政务没忙完,夫人且再等等。”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心虚得很。
眼瞧着到了戌时,都可以安寝了,也不见将军的影子。
也不是没让人去请过,只是每次都请不来人。这到底是真的忙,还是不愿意来,估摸着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得很。
傅华荣一直没有回话,婢女看着她愈加阴沉的脸色,不由得心里发慌。
这时,有一个小厮跑了过来。
婢女以为贺骁要来了,面上一喜,忙迎了上去。
未等小厮开口,她抢先问道:“可是将军要来了?”
答案并不怎么好。
小厮脸上露出难色,犹豫着道:“将军说···他去参加廖大人的宴席了,就不来用晚饭了。让夫人自己吃着,早些歇息。”
这么一番话,白了婢女整张脸。
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头与傅华荣说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噼里啪啦东西砸落的响声。
她一回头就看见满地的狼藉,惊得嘴里都能放下一枚鸡蛋。
整个桌子都被傅华荣掀翻了。
傅华荣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进了里屋。
婢女也不知该如何,看看小厮,又看了看离去的傅华荣,纠结的跺了跺脚,就追了上去。
“夫人!”
将军府里一片狼藉,公主府上反倒是安静得很。
谢珺瑶躺在院中的躺椅上,一手拿着一壶酒,一手捻着一枚药丸,眼眸看着的是头上的皎月。
“李遥走了吗?”
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她开口问。
曼霜将手上的衣服搭在她的身上,并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
“公主,现在还没到暑天,您这般躺着会惹了风寒的。”
末了,她见谢珺瑶不说话,才又回答道:“走了,赵大哥亲自送出城的。这么短的路,整整送了一个时辰,怕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谢珺瑶对于这回答,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手捻着药丸,一点点用力,药丸逐渐变形,最终化作碎块掉落。
曼霜一看她这般动作,整个人都惊住了,想要阻拦,一切也都来不及了。
“公主好不容易得来的药,为何又亲手毁了?”
谢珺瑶还是沉默的。
曼霜总觉得今日的她有些奇怪,看了好久,方才道:“公主今日瞧着很是高兴。”
“是吗?”
谢珺瑶就是反问,也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可能有些高兴吧。
她这一高兴,闲心也不少。
“曼霜岁数也不小了,可有心上人?趁我今日高兴,成全了你。”
曼霜听了这话,脸上不禁觉得烧得慌,嘴上娇嗔道:“公主又来说笑奴婢。”
谢珺瑶笑了笑,“你可想好了,若你今日不说,待日后,我恐就舍不得放你走了。”
曼霜听到这一句,面上真有些犹豫,但随即她坚定道:“奴婢哪也不去,陪公主一辈子。”
谢珺瑶一听这话,笑了。
“傻丫头。”
她抬手灌进口里一口酒,酒水的辛辣刺激了她的神经,让她朦胧的双眸愈加清晰。
她看着天上乌云飘去,露出的皎月,眼帘垂下,低声呢喃:“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也总是留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