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奔腾的马蹄声传来,一双素手掀起了车帘。
曼霜缓步走下马车,盈盈站在那儿,看着报信人翻身下马。
那人在曼霜耳畔耳语了几句,便就垂立在一边。
曼霜走到马车边,唤了一声:“公主。”
谢珺瑶掀开帘子,“宫中可有消息传来?”
曼霜神色平静,启唇道:“贺骁派人围了整个皇宫,陛下失败了。”
“哦。”
谢珺瑶淡淡的应了一声,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惊讶。
曼霜犹豫了一下,又道:“太子从楼梯上摔下来,死了。”
显然这个消息比上一个消息更能引起谢珺瑶的兴趣。
她秀眉一挑,脸上竟是有些说不出的兴奋。
“这么说,陛下最后一个子嗣也没了?”
“是。”
谢珺瑶手指一下下点着窗边,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放大。
“原不过她跟我打得是一个主意。”
她抬眼吩咐曼霜道:“让人密切注意京师的消息,一旦有风吹草动,都事无巨细的报告给我。”
“是。”
曼霜见她放下了帘子,又转身交代了报信人两句,这才上了马车,继续马不停蹄的奔赴燕州。
而此刻的京师,原本嘈杂的大殿因为一句“太后驾到”彻底安静了下来。
殿内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所有的大臣跟往常一般静立在两侧。
至于谢渊,他瘫坐在龙椅上,没有一点力气。
对于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也无心去思考。
叶英穿着太后的冠服一步步走上大殿,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儿。
一直以来,她都因为一句“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所束缚。
等她真正踏上这个大殿,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她属于这里,她天生就属于这里。
这里的气息让她兴奋,让她体内一直沉寂那颗心再度恢复年轻。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行礼声在耳畔响起,但依然没能阻止叶英的脚步。
她像是一个女皇,昂着头,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龙椅边上。
她看着龙椅上这个垂头丧气的男人,眼里露出些许不屑。
这就是她培养这么多年的儿子吗?
废物!
叶英翩然转身,一甩袖子,优雅的坐了下来。
“陛下无需理会哀家,继续上朝便是。”
谢渊看着周围的侍卫,无力的笑了笑。
事到如今,他还能若无其事的上朝吗?
叶鸿缓步走出,依然是那副恭敬的模样,只不过这话说出来恭不恭敬就不知道了。
“陛下,微臣认为国不可一日无储,立储一事不能耽搁。如今,陛下并没有子嗣能担当东宫之位,那微臣认为就应该先考虑各位王爷,陛下的兄弟。”
“而诸位王爷之中,先皇的十七子晋王孝贤恭行,微臣认为最为合适,理应立为皇太弟。”
他才失去太子,这是要他立刻再立东宫之位吗!
这哪是请柬,分明是逼宫!逼宫!
谢渊咬得牙齿“咯噔咯噔”作响,就是迟迟不语。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不会让他们这些乱臣贼子得逞!
叶鸿的话迟迟没得到回应,叶英便慢悠悠的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底下的大臣。
众臣接收到视线,不约而同身体一颤,接二连三跪地道:“恳请陛下立晋王为皇太弟。”
众臣都跪了,只有沈晋之孤零零站在那儿,甚是刺眼。
他看了看周围,又感受着头顶上凌厉视线,犹豫了一下,也掀袍跪地。
叶英满意的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谢渊。
“陛下对众位大臣忠心进谏之言,可有何看法?”
谢渊闻言,轻笑一声。
“你以为这般你们就能得逞了吗?只要朕还坐在这个龙椅之上,你们这些就全都是痴心妄想!”他咆哮道。
叶英见他唾沫星子飞溅,也并不恼,而是慢悠悠的开口道:“陛下身子抱恙,以后所有政事一律交给摄政王处理。”
谢渊震惊的看向叶英,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
“你这是要架空朕?”
叶英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还不快带陛下下去养病。”
“朕哪里也不去!”谢渊咬着牙道。
一旁的侍卫向前一步,佩剑碰撞铠甲发出刺耳的响声。
吴让焦急的看了看周围,忙上前低声劝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走吧,陛下。”
他一个劲儿劝着,许是谢渊有所松动了。
吴让并不怎么费力的拉着他走了出去。
叶英看着他颓废的背影,眼里露出些许不屑之色。
她慢悠悠的扫了底下一圈,最终停在沈晋之的身上。
“沈大人何在?”
沈晋之身体一震,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惊恐的脸一下撞入到叶英的视线里。
谢渊被吴让一扶出大殿,便有几个侍卫迎了上来,什么也不说,围着他就走。
谢渊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走。
他表面没有表情,实则在拿余光打量着周围这群沉默不言的侍卫。
虽然他觉得叶英尚且不敢直接弑君,但碍不住会对他做些什么,以此逼他答应她的狼子野心。
他暗中朝着吴让使了一个眼色。
吴让一接收到眼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对那些侍卫询问道:“你们这是要带陛下去哪?”
回应的只有一片的沉默。
吴让脸迅速冷了下来,“大胆!”
他这一声怒喝刚发出,就被旁边人抓住了手臂。
吴让低头看着那只手,顺着龙袍,视线定格在谢渊的脸上。
谢渊此刻的脸色有些复杂,多种情绪交织,让人看不清楚。
谢渊并不理会吴让的目光,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
“是长春宫。”
他沉默了半响,方才艰难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吴让一惊,回头看去,这才觉得脚下的路有些熟悉,正是通往长春宫的路。
他脱口而出:“皇后娘娘?”
下一秒,他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谢渊作为东越皇帝都尚且沦落到如此地步,那更别提卫南春这个皇后了。
谢渊整个人忽然静了下来,沉默不语的跟着侍卫一步步走向长春宫。
刚入长春宫,忽听闻断断续续、悲悲切切的哭声。
谢渊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皇后,你们对皇后做了什么?”
他的问话无疑也被漠视。
谢渊已经无力去想以后的结局,他只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卫南春的安危。
侍卫一打开门,他一句话也不说的快步走了进去。
这一进门,哭声更加清楚了。
谢渊脚下的步子一顿,立刻更加急促了起来。
“皇后,皇后在哪?”
内殿听见这声呼喊,哭声直接断了,紧接着有慌乱的脚步声传出。
“嘎吱”一声响,内殿的门开了。
出现在谢渊眼前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娇颜。
谢渊认得眼前的女子,她是卫南春身边的贴身大宫女。
宫女一见谢渊,这泪更是止不住的流。
“陛下!”
她刚唤出这么一声,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谢渊的心忽然不受控的砰砰直跳,他喉结微动,艰难的启唇问道:“皇后呢?”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
宫女一直哽咽着说不下去。
谢渊直接一把推开她,横冲直撞的进了内殿。
“皇后!皇后!”
他焦急的呼喊,一转头,正瞧见床榻上那个满脸苍白的女子。
他一惊,立刻快步冲上前。
“皇后!”
谢渊紧握着卫南春冰凉的手,连声呼唤,却不能把她唤醒。
“她怎么了?”他急声回头问道。
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抽泣道:“奴婢无能,护不得皇后娘娘。之前太后娘娘来,讥讽了一番,还把太子一事告诉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接受不了这个事,直接哭昏了过去。”
谢渊闻言,手不受控一颤。
他迟缓的转头,看着卫南春脸上未干的泪痕。
是了,他应该想到的,太子一事对她的打击会有多大。
他恢复了一点理智,又急声问道:“那太医呢?皇后昏倒,为什么没有太医来?”
听他问到这个,宫女哭声更大了。
“陛下,奴婢让人传了太医,可是没有一个人听奴婢的话,还请陛下救救皇后娘娘吧!”
她跪地磕头,砰砰作响。
这场面看得吴让都不忍,将头别到了一边。
谢渊想也没想的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朝着殿门口走去。
吴让一见他的动作,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谢渊拍打殿门,“开门!朕要传太医!开门!”
可不论他怎么拍打,外面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谢渊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阴云密布,俨然是山雨欲来。
“你们都疯了嘛!朕还是东越的皇帝!”
拍打殿门的声音更急了。
殿外站着的侍卫看着剧烈摇晃着的殿门,相互对视一眼,终是开了口:“陛下,太后娘娘说了,待您想清楚所有,自然会派太医来长春宫。”
谢渊手掌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待他想清楚?她果然是要逼他,逼他立晋王为皇太弟!
他咬得牙齿咯噔咯噔作响,“你们告诉她,让她直接来给朕与皇后收尸吧。”
扔下这么一句话,他转头扬长而去。
殿外的侍卫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