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戚若便辞别阮鱼回镇国公府了。
祁陌早早就知晓了此事,将人接回来后也没多问什么,只安慰道:“个人有个人的路要走,阮鱼也有她要走的路。”
“我知道。”戚若叹了口气,突地想到了住在元京西南门的戚仁俩夫妻,“只怕昨晚发生的事儿戚梅会同……她父母说,到时候只怕要来闹了。”
祁陌早已想到了这一层:“此事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就让人去办了,他们不敢来闹的。媳妇儿放心闹就是,有夫君给你撑腰了。”
戚若看着祁陌,吃吃笑了。
得夫如此,她还有何所求啊?
当时她就是怕戚仁俩夫妻有事没事就上门来,惹得她心烦,特特将房子选得离镇国公府远些,又怕阮鱼婚后不得安宁,和着戚梅一起闹事,又选了离赵府远的,只是若他们真有心闹事路程还真不是问题,还得好生找人盯着,时不时敲打一二。
“别想了。对了,过几日就是中秋了,不若我们今儿出去买点灯笼,装饰一二?”祁陌拉着戚若的手摇了摇,“好不好?”
戚若点头道:“中秋佳节之夜不是向来都有许多花灯买吗?集市也会比旁的夜市开得晚些,不若我们晚上不吃饭了,出去逛集市吃小吃。”
祁陌将头放到戚若颈窝蹭了蹭,双手抱着她的腰,瓮声瓮气道:“对不住啊媳妇儿,恐怕不行了,我们要去宫里呢,太后办了个中秋夜宴,今年不单侯爵世家要去,一般的勋贵人家也都要去呢。就是不晓得到时候有没有机会再出来逛夜市了。”
戚若心中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
说实话,她委实不大想去宫里,去瞧瞧景色倒还好,规矩却是累人,她就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到时候连累了祁陌。
“又不能跟媳妇儿一起看花灯了,好失落啊,不想进宫,想只陪媳妇儿。”
戚若被祁陌哄笑了:“分明该失落的是我好不好?你以前该是时常进宫吧,不都习惯了?”
“以前没有媳妇儿,是觉着在哪里都一样啊,没差,现今不同了。”
说着,他又一头栽进了戚若怀里。
“要媳妇儿抱着。”
要是换作往日戚若早羞红着脸不去瞧祁陌了,能躲早已不知躲到那里去了,或是干脆装作没听见,自顾做着自个儿的事儿了。
可不知是戚若因着昨儿见了阮鱼一腔孤勇逐爱的勇气还是怎样,竟是伸手将祁陌紧紧抱住了,还将头轻轻搁在了他的背上,低声道:“抱着你呢。”
因着戚若没进过宫,祁陌就说带着人去逛逛,趁着夕阳西下,金色洒满宫苑那刻。
戚若轻轻掀开马车帘看去,就见整座辉煌的宫殿被金光包围着,闪闪发着光。
“好美啊。”可是愈美的东西愈容易留不住,思及此,她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里面的人幸福吗?被圈在了一个金丝笼里。”
“我媳妇儿真是通透。”祁陌轻点了点戚若的鼻头,“所以啊,长大后我倒不喜欢来这里面了,没意思。但我有个朋友被关在里面了啊,我得去瞧他,不然得多没义气。”
戚若见着许多玩意儿都很是新奇,不知不觉两人就逛得有些远了,都要到后宫了。
祁陌突然想到自己还没带戚若去给里面那位瞧瞧呢,自己有了媳妇儿是一定要带去给她瞧瞧的。
想着,他便着人去通传了。
“宁安宫。”戚若不自觉念出了牌匾上的名字,“这是什么地儿啊?娘娘住的地儿吗?”
祁陌的眼中生出了些眷恋,似透过这块牌匾看到了什么。
“这里面啊住着一个世上最最温柔的女子,跟我生母一样温柔。”
戚若对祁陌的答非所问并未生气,反而恍然大悟:“那肯定过去对阿陌很好。”
祁陌咧嘴一笑,眼中满是宠溺:“对啊,很好,所以待会儿进去她要是给你什么东西你尽管拿着,别同她客气,不然她要生气的。”
宁安宫中种了许多花草,倒是比旁的宫苑看起来更为舒心,特特是院儿里种的几棵桂花树,正是花开的时节,更是芳香扑鼻。
到得殿内,她不敢多看,只垂首跟在祁陌身后,祁陌跪下来行礼她也跪了下来。
太后轻抿了口茶,不急不缓道:“你小子,成了亲还想得起哀家啊?也真是难为你了。”
祁陌膝行到得太后脚边,笑嘻嘻地伸手拉住了太后的右手:“陌儿这不是就来请罪了嘛。太后婶婶这般好定然是能体谅陌儿的吧。”
太后同服侍在侧的嬷嬷相视一笑,低头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骂道:“你这小子,惯会撒娇糊弄哀家,反正哀家也老了,管不了了,由着你糊弄。”
祁陌拉着太后的手摇了摇,语调愈发像个小孩了:“太后婶婶人美心善、耳聪目明,陌儿不敢也不舍得糊弄太后婶婶的。”
“就你嘴甜。”太后的手往上拉了拉,“起来吧,没得冷落了新妇。”
话罢,太后这才仔仔细细地瞧了戚若半晌,见她穿着一身粉衣,发饰也是淡粉色,只觉俏皮可爱得紧,可偏这不言不语的模样又莫名透着份端庄大方,两人站在一起倒也相配。
“是个好看的丫头,听说医术相当了得?”
太后边说着边向戚若招了招手,让她到得近前来。
戚若将将一直惊讶于太后同祁陌的相处,倒像是母子般,亲切自然,反而使得她生出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来。
她缓缓上前一步,禁不住偷瞧了太后一眼,就见太后头戴凤冠,一身华服,面上却满是慈爱,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没成想偷看被逮个正着,心头更是慌了,急急低下头来,没成想到得近前太后直接将她的手给握住了。
“陌儿啊,你这夫人不错,灵动得紧。”
“那可不,我挑的。”祁陌似觉着自己这般有些没大没小了,又摸着脑袋自己傻笑了一番。
“瞧把你能的。”说着,太后便将自己腕上的玉镯子取了下来,“来,这玉镯子你收下,这玉镯子可是陪着哀家许多年了,养人!”
戚若看了眼祁陌,想起他之前说的话,接过来后就要跪下谢恩,被太后拉住了。
“用不着给哀家客气,就当是婶子给你的。”
太后似想起了从前,藏有万语千言的眼中变得愈发悠远:“哀家跟陌儿他娘是闺中密友,只可惜,陌儿他娘红颜薄命,后来陌儿就到了宫里,哀家也是看着陌儿长大的。”
几人又絮絮说了许久的话,直至旁边的嬷嬷提醒,说时辰差不多了,不多会儿该要中秋夜宴了,太后这才放了两人走。
到得设宴的殿内,就见已到了许多人,一太监忙上前来给两人引路,直至到得为他们安排的位子前,见他们坐定才退下了。
戚若心中是叫苦不迭,忍不住在祁陌耳边抱怨道:“这位子怎地这般扎眼啊?我能不能藏起来啊?”
只见他们的位子不单单是在殿内的前排,离上位不过就两席之隔,当真是显眼得很。
祁陌深以为然地点头应和道:“我觉着媳妇儿说得对,不如钻到我袖子里来藏着。”
说着,他还将自己的衣袖提起来对着戚若,一副等着她钻进去的模样。
戚若气鼓鼓地瞪了祁陌一眼,偷摸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就往自己嘴里塞。
其实祁陌没告诉戚若的是依他立的战功,若再跋扈些,再往上坐一个席位也是坐得的。可自家媳妇儿胆小,他还是不吓她了。
他看着戚若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吃着东西的小模样忍不住又想掐掐她的脸蛋了。
他觉着太后婶婶说的很对,自家媳妇儿当真是可爱得紧。
戚若好容易将糕点塞嘴里嚼完了,又悄摸找起了阮鱼,两人一对上眼阮鱼就对着她甜甜一笑,倒是让她安心了几分,只是一个转眼不小心就瞧见了胧月郡主,却见她不甘又带着些讥讽地看着她。
她从小看脸色看惯了,对能给她甩脸色的倒不会太过在意,就怕那些个惯会藏心思的,譬如,戚梅。
就在这时,皇上、皇后和太后到了,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行大礼,唯仁亲王一人行了半礼。
戚若早见识了仁亲王在皇上面前的猖狂,倒也不觉着奇怪,但心中明白这权利的争夺祁陌势必是不会独善其身的,他定然是会站在皇上这边的。
随着皇上一声“免礼”,大家纷纷落座,专心等着皇上说话,这才开了席。
戚若本已饿了,既然皇上动了筷她便也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上面的热菜来吃。
这一尝她双眼都亮了,拉着祁陌的手臂夸赞道:“这宫里的御厨当真不一样,同样的菜滋味是好极了,都不知道以前你在石头村的时候是怎么忍受我做的糟糠的。”
“媳妇儿做的在我心中自然是最好吃的。”祁陌伸手帮戚若擦掉了嘴角不慎沾上的汤水,神神秘秘道,“不过,我还是给媳妇儿透个底吧,待会儿还有更好吃的呢。”
戚若很是期待,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祁陌,就见这时候从殿门外陆续走来了许多宫女,个个手上都端着个托盘,托盘中放了个大大的高脚瓷碗,还盖着盖子的。
“这就是你说的更好吃的?”
祁陌点了点头,正巧这时候一宫女将瓷碗摆到了他们桌上,顺带着还摆了两把剪刀。
戚若不明所以,却见那宫女已将瓷盖打开了,就见一只只红色的大螃蟹放在精致的白色瓷碗里,边上还缀着一圈绿色的蔬菜,真真是赏心悦目。
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吃啊,眼巴巴地回头瞧着祁陌。
“等着。”
话罢,祁陌便净了手拿起剪刀心甘情愿地给戚若剥起了螃蟹,在一众妇人为自家夫君剥螃蟹的大殿中不可谓不惹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