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早已关门,在他们不间断的敲门声中,总算有伙计骂骂咧咧的把门打开,极其不耐烦道:“走走走!没看见打烊了啊!”
伙计突觉脖颈一凉,眼前寒光闪过,下意识睁大眼睛,看见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持剑之人面无表情,眉眼间凝着一股肃杀之气。
伙计顿时慌了,“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用两指拈住薄剑往外拉,笑容难看:“这、这位大爷,别生气啊,咱们这里还有几间厢房,小的带您过去?”
那人把剑一收,推了伙计一把,冷冰冰道:“带路。”
伙计点头哈腰,乘着转头的瞬间偷偷打量了这群人一眼。当中有两人被簇拥着,一男一女,男子被人搀扶,脸色很差,许是得了什么重病?方才用剑指着他的应该是这男子的侍卫,同行的侍卫大概有几十个,个个都是阎王罗刹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好惹。
伙计不禁缩了缩脑袋,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这地方偏僻,过路的行人不多,因此客栈常年有屋子空闲。伙计带他们上了二楼,引他们至东侧,用钥匙把几间屋子的门锁打开,笑问:“大人们要几间房?要是不够西边还有。”
“够了。”平安拿出一锭金子递给伙计,“烧点热水上来,再备些饭菜。”
伙计见了金子两眼放光,推脱了两下接过来,揣进兜里连声说好,下去准备了。
陆野跟阮瑜一间,剩下的兄弟们五六个兄弟合住一间,轮流派人守夜。
阮瑜搀扶着陆野上。床,为他去掉外衣。过了会儿伙计把热水送上来,阮瑜拿了条干净软布,沾了水,为陆野擦拭脸颊和身体。方才遭受钻心噬咬的时候,陆野浑身汗湿,现在汗水虽然被风吹干了,但还是有些黏腻。擦干净再睡的话会舒服一点。
屋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烛,陆野闭眼躺在床。上,阮瑜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下手愈发轻柔。擦拭完正面,阮瑜又想办法为他翻身。
阮瑜把阮瑜放进水盆里,一只手托着陆野的背,另一只手撑在床。上,试图将他翻过来。陆野似有所觉,眼皮跳动了两下,本能的将阮瑜压倒在床。上。
阮瑜心突跳,近距离看着陆野的脸,他睫毛密密垂下,双眼紧闭并未清醒,阮瑜的心软成一片,小声说:“你先松开我,我给你擦身,擦完再睡。”
陆野呼吸匀长,像并未听到她的话,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
阮瑜摸了一下他的脸,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只好顺着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的不那么别扭。陆野心满意足的亲了亲她的脸,脑袋埋在她颈窝便不动了。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
休整一夜,众人精神都好了不少。阮瑜一睁眼,陆野的一条手臂搁在她脑袋下,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阮瑜担心他的手臂会被自己压麻,小心翼翼的将脑袋抬起来,又把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开,自己悄悄的下床,为他盖好被子。
昨夜的水已冷了,阮瑜颇为无奈的笑笑,去给陆野准备早饭。
一开门,发现平安站在门外。平安担忧的朝屋里望了一眼,小声问:“侯爷情况如何?”
“不烫了。”阮瑜说:“昨晚睡得很好。”
平安长舒一口气,感激的看着阮瑜:“多亏了公主,若不是有公主在,侯爷恐怕一晚上都睡不安生。”
有些人往那儿一站,就是最好的药。
“你们也辛苦了,昨晚阮琅没动静是吗?”阮瑜回头把门带上。
“对,奇怪呢。”
阮瑜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阮琅不会……
不会的,她安慰自己,她那一刀又不是下在致命处,莫青等人又及时回去救护,阮琅怎么可能出事?
阮瑜攥了攥衣角,挤出笑容:“可能太子受伤,所有人都慌了手脚吧,也无暇顾及我们了。江白羽回来了吗?”
“嗯。”平安点点头,“大部分兄弟都逃出来了。虽然昨晚损失惨重,但在多方势力包围之下,咱们没有全军覆没,已经很不容易。”
“江白羽人呢?在这儿?”
“不在。左七杀在各处都有据点,江白羽带人回据点安顿了。人数太多,如果跟咱们在一起有些引人耳目。”
阮瑜跟平安交谈完,下楼去灶房煮了碗粥。客栈里没有名贵的滋补品,她就只是放了点儿山药、鸡丝等,再浇上一点鸡汤,也算温补可口。
左七杀的人熟悉了她,也会笑着跟她打招呼,阮瑜微笑回应,端着粥碗上去了。
“好香啊。”平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阮瑜笑笑:“下次有机会给你们做。”
“那可是公主说的,不能食言。”平安为她推开门,笑道:“我下去吃饭了,侯爷就交给公主照顾了。”
“你去吧。”阮瑜欣然点头。
陆野已经有了点儿苏醒之意,手往自己身边摸了摸,没摸到人,心里顿时涌上来一股失落感,结果听到阮瑜跟平安谈话,吊着的心突然又掉了下去。
他故意闭着眼装睡。
阮瑜把粥放下,坐在床边唤他起床,轻唤了几声后见陆野没反应,便凑到他耳边道:“我给你煮了粥,再不起来我就给别人吃了。”
这句话十分奏效,陆野当场睁开眼,嘴角噙着笑意看她:“你要给谁吃?”
“给谁都行呀。”阮瑜撑起身子,笑眯眯道:“平安,或者是左七杀的那些大哥……”
“喊谁大哥呢?”陆野摸上她后颈,不许她离自己太远。
阮瑜不答,脸色微红道:“快起吧,把粥吃了。”
陆野偏不放开她,一个翻身将她按到床。上,手垫着她的后脑,重起轻落,使坏似的在她唇上一咬,“快说,喊谁大哥?”
阮瑜被他逼的没有办法,垂下眼帘弱弱道:“你,行了吧。”
“那你叫一声。”男人越发得寸进尺。
阮瑜脸红的像个小柿子,羞恼看他一眼,见他眉毛上挑兴致盎然,也不忍搅了他的兴头,心想他刚经历过一场煎熬,自己就多顺着他一些吧,于是小声喊了句:“哥哥。”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便染上了些千娇百媚的味道,柔柔。软软,听着就好欺负,酥的人骨头都化了。
陆野胸口一阵涌动,连忙放开她坐起来,状若无事笑道:“小妹真乖。”
阮瑜不跟他一般见识,叮嘱他道:“快洗漱去,洗漱完就吃早饭。”
陆野飞快的洗漱完,坐在桌子旁吃着阮瑜给他准备的粥,心中十分熨帖,一直隐隐作痛的胃也消停下来,他暂时又可将那名曰钻心的小虫抛至脑后了。
可阮瑜不像他这么粗神经,难免要将那小虫的来龙去脉问清楚。
“我第一次上京之前那老东西给我吃了一颗药丸,这药丸里面就是钻心的幼虫,当时我不知道。可即便我知道,也不能不吃。这虫雄雌为一对,一般将一只下在人身上,另一只自己留着,三丈之内,一只虫受到的任何伤害另一只虫都会感觉到。过了三丈,这效果就不那么好了”
阮瑜:“跟你同一批上京的人呢,他们也吃了?”
“这虫很难养,养百对也才能出一对真正的‘钻心’,他只给我一个人吃了。”陆野冷笑笑,“他怕是早就预见到我有朝一日会跟他作对,所以先下手为强,把我控制住。”
阮瑜沉默片刻,问:“所以你的胃疾是这么来的?”
“有这个原因。”
“平时呢?尹朔离你很远,两只虫感应不到,那你身体里的这只虫是不是就不会有动作?”
陆野笑,“当然。”
“你骗我。”阮瑜直勾勾盯着他,“蛊虫一旦进入人的体内,便以人体为食,怎么可能在你体内一动不动?”
陆野尴尬笑了两声:“阿瑜。”
“你实话跟我说,蛊虫是不是会在体内噬咬?”
陆野轻叹口气,“没关系的,阿瑜,真的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阮瑜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水雾朦胧,“你能不能在乎你自己一点,能不能不要把自己的生死看得那么无所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
陆野一怔,心中又柔。软又内疚,几乎要溢出来。
“阿瑜。”他上前抱住她,抚着她的背,温声道:“我说没事,是因为这虫侵蚀的很缓慢,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触及我的心脏。”
“那要是触及了怎么办”阮瑜突然慌了,捧着陆野的脸问:“会怎么样?”
她眼中极度的慌张和恐惧刺痛的他,陆野抿了抿唇,不忍告诉她事实,但也不愿骗她,“我不知道。”
阮瑜定定看了他许久,眼中的水雾使得她看不清晰,她用力眨了一下眼,抖下一滴眼泪,紧紧搂住他道:“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要怎么才能把蛊虫取出来?”
陆野说:“那得找到养这蛊虫的人,利用其中一只把另一只吸引出来。”
“养蛊虫的是谁?”
陆野苦笑:“不巧,是尹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