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和平心中燃起了难以抑制的怒火,她的目光顺着放弃的双腿往上移动,当看到方琦的脸时,她的愤怒忽然烟消云散——方琦眼睛旁边早已挂上两条泪痕,与苑和平四目相对的时候,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冲过去抱住了她。
方琦哭的比苑和平还要伤心,甚至抽抽到连句话都说不清,听着她哭,苑和平内心似乎平复了一些,仿佛她是在替自己难过一样。
小护士听到病房里吵吵嚷嚷的,丢下手中的其他工作就跑了过来,还没进到苑和平的病房里面就开始说:“不是说了病人要静养不要,说话能不能小声一点——”
结果这一进来,就看到两个眼泪汪汪的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一下愣住了,默默退出去,关上了病房的门。
当晚,两个人躺在了一张床上,聊了一整个晚上,说是聊,基本都是方琦单方面在讲话而已,苑和平只是偶尔接一句,答一句。
即使是这样,也给了苑和平莫大的动力,让她觉得,啊,原来还有人,还有一个人在乎着她的生死,哦不对,是两个,还有那个护士小姐姐。
那之后,方琦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没多久,苑和平就出院了。
她首先,就是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家。
家门口堆满了各种小广告,门锁上也有好多划痕,想必是小偷看到家里很久没人,想要进去偷鸡摸狗,但是很遗憾,这个门锁是天命特特地找那个外国佬要的高档货,除非把整个门拆下来,不然是不可能打得开的。
开门进去,家里的一切还维持在苑和平出门前的那个模样——被她随手扔在床上的衣服,被她打开了盖还没盖回去的牙膏,天命在沙发上睡觉时盖的薄毯,还有电视机前,那晚天命拿着打游戏的手柄……
她打开了自己房间的衣柜,开始一件一件的整理自己,每拿出一件,脑中都会想起,上一次穿这件衣服的情景。
整理到一半,忽然看到了放在衣柜抽屉的一个首饰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块五彩水晶,是一个完整的正方体,就像指甲盖那么大,拿起来对着光,就能看到里面闪烁着各种色彩,这是去年生日的时候,天命塞给苑和平的“生日礼物”,问他是做什么的,他也只是神秘兮兮地说道:“这肯定是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脑海中回闪起天命这句话,苑和平一下跪倒在床边,趴在床上哭了起来,手里还死死的捏着那块水晶,嘴里断断续续还在叫着天命的名字。
一切都不是梦,可是他到底去了哪儿?为什么那么久了,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自己。
不仅是天命,卡克别,无止,为什么都不见了。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有了响动。
苑和平以为是天命回来了,猛地起身,抹一把眼泪就冲了出去,兴喜地喊道:“大使!”
门外进来的,却是无止。苑和平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无止看到苑和平的那一刻,如释重负,冲过来握住她的肩膀,说道:“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苑和平没有回答,像无止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无止犹豫了一下,猛地收回了手,支支吾吾地说道:“哦,我,我去国外出差,正好遇到了疫情,被扣留在那边一个多月,没办法回国,现在才回来……”
苑和平对于无止这种稀烂的借口并不在意,她只是盯着他,任凭他猜测。
无止也好像在可以回避着与天命有关的话题,一连说了许多,都没有说道他。
“你想问卡卡啊,她,她回炎星了,短时间可能不会回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止眼神中多了几分落寞。
“天命呢?85号呢?”苑和平见无止有意绕圈子,便直截了当地发问了。
无止还在说着别人的时,苑和平一问,他的话就都卡在了喉咙里,但是看到苑和平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这个话题了,支支吾吾地说道:“他,回去了。”
“回哪里?”苑和平强忍泪水继续追问,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十分执着,想要一问究竟。
迟疑了一会儿,无止才艰难的说出来:“27星球。”
苑和平听到以后,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惊讶,反而是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把你的通讯器打开,我要跟他说话。”
无止完全没有料到苑和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有些惊慌,嘟囔了一会儿,先是说不可以,后面又说不可能,再后面又说自己做不到。
苑和平看着他一副推脱的样子,咬牙说道:“好!你不帮是不是,我去找别人帮。”说完,一把推开了无止。
“小和平。你冷静点听我说——”无止赶紧拉住她想要阻止。
“我不听!”
苑和平回身一个甩手,无止瞬间飞出了几米远,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自己身上忽然爆出这样的力量,让苑和平惊讶不已,颤抖着开始打量自己的双手,双眼无助的看向无止,嘴里哆哆嗦嗦的问到:“为……为什么……”
无止扶着脖子和腰艰难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如果刚刚他被摔到平地上,这会儿骨头估计都要散架了。
他走到苑和平的面前,说道:“85号走之前,找来了山下正治给你做了手术,用克隆器官和皮肤换掉你身体的大部分,甚至还把芯轴给了你,才总算是保住了你的命……”
苑和平的手忽然垂了下来,讥笑道:“呵呵呵,这是什么意思,送个分手礼物给我,让我不要再纠缠他吗?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苑和平笑了,是声嘶力竭的笑,跑出了家门。
原来,她在昏迷之中,模模糊糊听到的话竟然是真的,天命真的,离开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她只是想求证这件事情,除了那些人,她首先想到了柯怜美。
她不喘一口气地直接跑到了柯怜美的家,开始拍门,门里传来一声不耐烦地:“谁啊?”后,门开了,柯怜美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成1米7多的苑和平,一时间竟然没认出来。
“怜美……”苑和平轻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但是,当柯怜美看清苑和平的脸时,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苑和平扒在门上继续敲门,同时说道:“怜美,你出来,我有事情要问你!你出来啊!”
门内传来柯怜美的声音:“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走吧。”
“我都没有问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不知道,你出来啊!”苑和平还是没有放弃。
柯怜美用后背抵着门,脸上满是胆怯之意,良久才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被你传染,你快走吧。”
听到这句话,苑和平的手忽然停住了。
原来,疾病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即使是当初最好的朋友,在它们的威胁面前,也可以变得冷淡无情。
她没有再纠缠,转身离开了。
她走后,柯怜美才悄悄的打开一个门缝,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说道:“对不起,和平,我……”
可是这句道歉又有什么用呢?能够安慰的,也就只是柯怜美自己的良心而已。
而后,苑和平想到了山下正治,毅然决然决定出国,只不过,在机场,就被人拦了下来。
那次意外,一共有158个幸存者,她也是其中一人,这一百多人已经被列为了重点观察对象,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各种网络的监视之下,想要出国,也是不可能的了。
同时,这158人也成为了过街老鼠,苑和平还好,已经没有了亲人朋友,自然也不会体验到那些痛楚。其余的人,有老有小,有的小孩被自己的亲身生母拒之门外,有的老人年近花甲了,子女担心对自己的下一代有影响,不愿意赡养他们。
这些人,已经完完全全被这个社会抛弃了,没有人多少人愿意接纳他们。
最终,他们只能改名换姓,隐瞒身份,由国家统一安排就业和入学,才勉强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只是心病,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根治的。
苑和平也变成了苑离,来到了西部一个稍微偏僻的城市,在那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司做着文员的工作,混吃等死,浑浑噩噩。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天,她破天荒的加了一个班,把手中的文件全部整理成册以后,已经快到凌晨了。
她一个人拿着一个包,摇摇晃晃的走回家。
回家的必经之路,是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
偏偏那天,不知道是哪儿来了一波小混混在街边聚会喝酒,一个个喝的酩酊大醉,看到苑和平走了过来,就开始出言调戏。
苑和平没有搭理他们,当作没听到一样径直走开了。
“骚娘们儿,跟你说话没有听见吗?站住!”一个满身刺青,嘴里还叼着烟头的男人忽然冲了过来抓住了苑和平的肩膀。
苑和平一个回身就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人顿时被踹出两米远,倒在地上开始哭天喊地。
苑和平踢完以后,转身走了。
周围的其他人询问了一下地上纹身男的伤势,便围了过去,要给自己的兄弟讨个说话,谁知还没开口,就又被苑和平一人一拳打倒在地。
看着地上瘫倒着的人,苑离心里不禁感叹:“啊~原来,单方面的凌虐竟然是这么舒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