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捕头连叹,“小没良心的,你姥姥昨个便晓得。不然你以为,凭借为娘的脸面能够将那隐匿市侩的大夫请来?”赵环吐吐舌,忙垂下眼睑,不敢叫敏锐的母亲察觉到自己起伏的情绪。
赵捕头总害怕他疼,却不说。他自脚受伤后,便开始拣好话来敷衍她,这更叫她难过。她慈爱地看了看儿子,起身拍了拍衣褶,轻声道:“你好生养着,为娘去上值了。”
赵环乖巧地应声,“好的,您放心,路上慢些。”赵捕头略点下头,转身出了屋子。刚出去,她上扬的嘴角便垮下。昨晚梅府的战况一定惨烈,不晓得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她心中有事,面容也跟着耷拉下来。赵捕头只希望周生将那群无法无天的东西好好收拾了,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么无法无天的事情。简直,藐视王法。
自本城县令当值后,哪里还出过此般嚣张事迹。一想到县令,赵捕头顿觉自己失职,昨晚那么重大的事情竟没上报。她只顾着担心儿子,其他诸事仿佛失了记忆般一件都没想起。
这般焦急的念头生出,她忙加快脚步。转弯时,猛地同个路人相撞。两人步伐都有些急匆匆的,不免都被撞的生疼。不待她出声,对方已经开始骂咧,“走路没长眼睛吗?瞎了吧。”
赵捕头忍住疼痛抬起头来,便看到陈遇的父亲跌倒在地,便抚着额头,边伸出个胳膊一通乱指。不看见他还好,看见后真是快气炸了。
赵捕头也不急了,双手环胸,俯身看着地上那撒泼打滚的悍夫。她冷冷开口,“陈家公,今早出门没漱口?怎得将空气熏得那般臭,叫我都不能呼吸了。”
陈父听声音,忙住了嘴。他方才还气愤的表情瞬间回暖,摆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问道:“赵捕头,你可见到我家陈遇了?她昨晚都没回来。”
赵捕头想起昨天门房的汇报差点将气吐血。昨个,正是陈遇将赵环唤出去的,结果将赵环诱拐了去。她没好气道:“你家闺女你看不好,问谁呢?”陈父原觉得,同赵捕头再怎么说也算交好,这会摆出副恶样,有些不知所谓。
他纳闷道:“您,不是她师傅吗?怎会不晓得。快,别跟我开玩笑了。”赵捕头冷哼一声,“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和你开玩笑。让开,别挡着我道。”
赵捕头绕开他,往梅府赶去。既然陈遇昨晚没回去,很有可能凶多吉少。以她对镇北将军周生的了解,表面越温和,内里越狠辣。周生不会放过那陈遇的。
虽然赵环没事,可她们赵家也不是不记仇的人。陈遇自拐了赵环那刻起,她便已经同她,只剩仇恨。没有人可以伤害赵环,否则赵家会一辈子向其讨债。虽说陈遇平日是个好的,但只有关键时刻才能看出人品,赵捕头对她不多的宽容,已经在昨日的焦急等待中,消磨殆尽。唯剩仇恨,与深深的自责,歉疚。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没有为自己的孩子识清人,才叫他遭这么一场灾祸。
赵捕头刚到梅府门口,看到外面已经围满了聚众看戏的人群。拨开重重人墙,终于挤到最里面。她发现镇北军已经将整个梅府控制住,门外立着两名标杆一样的战士。
她走上前先打个揖,轻声问道:“我是咋们县城的捕头。不知二位可否告知,里面的情况。”门口士兵的眼神动也不动,凶狠的面容透露出,你要再敢走前一步,我便要出手的状态。
赵捕头讨了个没趣,在两人眼前打个转,又道:“我同你们将军呢,是有交情的,你看在她的面子上,可否通融通融。”位于右边的士兵眼珠子终于动了动,她上下扫视着赵捕头,淡淡道:“里面情况复杂,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话音刚落,里面着墨绿衣袍的战士,肩挑两名着黑衣的尸体,排列有序地出了梅府大门。有的肩扛一人,手中拿着几把兵器。有的可以肩扛四人,虽然目眦欲裂的凶样子,还是不得不佩服,镇北军实力之强大。
赵捕头仔细盯着那些死尸,边盼望着能看到陈遇,又不希望见到她这般模样。就这么复杂的心情,直到那队列走完。还好,没她。
陈父跟着赵捕头来到梅府,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赵捕头,错也不错。
赵捕头看后面没人再出来了,便问那右侧的战士,“请问,这是所有死者吗?”右边那人看了看出来的小分队,后摇摇头,淡淡道:“不是,还有些尸体难处理,只用麻袋装着了。”
赵捕头心里咯噔一下,好似有个大铁锤重重落下,砸在她心坎里。再怎么厌恶陈遇,她都不希望她有这般遭遇的。
陈父突然发疯一样地冲过来,紧紧拉住赵捕头的衣襟,他开始嘶吼起来,“我的儿啊,你说,是不是你将她害了?就因为你儿子赵环,她是不是遇险了?”
陈父凭借着联想,开始控诉赵捕头。右侧门卫两下便将旁边撒泼的男人制伏,她冷冷道:“安静点。”
陈父的哭腔猛地收回,他呆呆地看着面前一脸横肉的女子,顿时心生胆怯。赵捕头也不好受,她忙问那战士,“我是捕头,不怕那些东西的。你放我进去吧。”
右侧的战士略想了下,微微点头,“可以,但不能扰乱我们的行动。”赵捕头忙应声道:“不会不会。”边朝那战士一揖,进了梅府。
迎面扑来的浓重血腥味,足以叫寻常人将今早吃进肚的食物给呕出来。赵捕头按着梅府的结构,自外围向里面查探。沿途遇见个被砍断四肢的残破尸体,她猛地一激灵,哆嗦下身体,继续往前走去。
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散落一地的肚肠,还夹杂些白黄秽物,直让她翻眼看天,妄图飞升呼吸新鲜空气。赵捕头摇摇头,继续走着,寻找陈遇的痕迹。
陆陆续续又看到几具破坏厉害的尸体,反倒没找见陈遇。难道,她幸运逃生了?不太可能,陈遇的三脚猫功夫,赵捕头心里有数。
那她提前被清理出去了?还是,陈遇可能被谁救走了?
哎,她不禁开始怀念周生没来的安稳日子。哪里会像现在弄的一团乱。
既然找不到,她准备打道回府。先回衙门再说,具体事宜同县令大人禀告,大人自回做出决断。赵捕头知道,县令大人遇上周生的事,从来是不管的。
衙门里,马轼、商喜、王小虎、李大牛以及陈远早早便等在了衙门。昨日情况危机,她们帮不上忙。只想着早些来,看看情况。
赵捕头离开梅府后很快回了衙门,众位徒儿将她团团包围,被她一手挥开。她往后堂县令的住处行去。陈远“哎呦~”一声,接着道:“奇了怪,周生竟会迟到。师傅,你这次可要公平些,罚她银钱。”李大牛嗤了声,嘀咕着“堂堂周将军害怕这个。”
赵捕头环顾四周,没看见周生的身影,她只眉头锁了下,便又放开,继续往县令处走去。
麓山书院的赵姥姥,已经启程往赵府赶去。她路过周生先前扎寨的地方时,还特意嘱咐了蓝衣去看看,最好将周生给带来。谁知,她在车上等了许久,得到个人去山空的消息。赵姥姥气得都笑了。她拍了拍腿,想到什么,问道:“蓝衣,周将军可受伤或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蓝衣挠挠头,回道:“不可能吧,昨日您派我去问那老大夫,她提到周将军了。那时她还是好好的呢。”赵姥姥嘴角抿着,没吭声,只道:“不管她,走,我们先去看环儿。”
蓝衣应声,忙驾起马车上路。行驶约莫半刻钟,她感到耳旁呼啸过两股气息,疑惑间,看人家对她没兴趣,她便也没出声。
励氏姐妹正往营地赶去。她们昨日本打算同周父、李母去相看,之后来被友人一封加急书,要求江湖救急。她们无法,只得将事托付给二老。现在忙完了手中事,她们匆匆往回赶路。
励万的步伐略有些凌乱,被励宗嘲笑道:“你呀你,若周伯父没将你那婚事谈成,你还这么兴奋不?”励万给了姐姐一个白眼,她满脸自信道:“我这么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何公子也是中意我的。再说,周伯父的嘴上功力你见识过的,准能成。哈哈~”
励万在树丛中旋转、跳跃,接着问道:“姐,你说,若我成了婚。你咋办?总不能扔下你一个人独自过活吧,我不放心。”
励宗斜了她一眼,“我真好奇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凡事,别想的太好,给自己留点余地,晓得不。”
励万点点头,“晓得晓得。可你也不能这么拖着了,别等我孩儿出来,你还孤身一人。”听完这话后,励宗简直想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