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氏姐妹很快赶到营地,她们原想着的热闹场面竟突然消失个干净。励万不敢相信,她轻轻碰碰励宗,“哎哎,这,什么情况?真的假的?”
励宗神情冷凝,她自树林中纵身跃下。一个旋身翻滚,干脆利落。励宗同镇北军相处有些时日,对她们的行事作风了解不少。
看着地上杂乱的车辙行迹,励宗估摸着,人应该走的很急。正当她垂眸深思,一旁的励万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开口问道:“姐,你对着堆杂草发什么呆呢?”
励宗抬眼看看励万,双眼间满含责怪。她淡声道:“镇北军走了,而且走的很急。你看,这堆杂草下面的车辙痕迹,明显是被人匆忙处理过而留下的浅淡印记。”
看励万还是傻瞪眼,她伸手指在几条交错的痕迹上,“看这儿,镇北军向来行事稳重不给人留把柄。这次,她们处理的有些草率。”
励万恍然大悟,接着惊道:“姐,你说,她们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不成。”励宗眸光幽深,似在考虑着这情况出现的可能性。
励万有些着急,她几个起落间,已经来到原先安营扎寨的地方。空地上丝毫没有人住过的印记,旷然冷寂。偶有微风拂过树林,发出“沙沙”声,带动阵阵鸟儿的啼鸣。
励宗缓步来到了励万身旁,她低声道:“走吧。”励万环顾四周,不解道:“去哪?你能找到她们?”
励宗摇摇头,“不能,但我们也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她们走的匆忙,又有良驹代步。凭我们两使功夫追,是不可能追上的。”
励万有些担心周生以及伯父、伯母的安全,她不自觉地伸手揪着自己的衣襟下摆,支吾道:“姐,你说,她们有没有事?”
励宗右手安抚地拍在她肩上,声音和缓,“依我看,该是出了比较大的事情。要么是周将军那,要么便是伯父伯母。”励万听后便要跃起炸毛,被励宗使劲给按住了。她接着道:“莫慌,你看周将军身边哪个是吃素的。方才我观察那车辙的印记,觉得她们似乎是分两拨走的。”
励万摇摇头,叹口气,“这又能说明什么。”励宗沉思会儿,道:“说明,事态并非急不可待。她们之中有人在统筹安排,这人不是将军,便是与她最亲近的暗卫。事情绝对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她们很理智。”
励万恨不得立刻飞到将军身边,她被内心的焦急灼烧着,拉起励宗的手道:“走,姐。能到哪算哪。好过干站在这。”
励宗很理解她的心情,从没见过妹妹这么在意谁。可能从小失去母亲、父亲,被师傅带大,妹妹身上总少了些正常人的感情。她的脾气很急,下手从不犹豫,有时却天真的像个孩童。少年心性牵动着她的情绪,连励宗都不太能抑制住她偶尔的激情或愤怒。
这可能才是真正的江湖人该有的脾性,无所畏惧,又满怀赤诚,四海为家。自从被周家父母关怀后,日日同吃同乐,励万也变得鲜活起来。不再是阴晴不定的孩童气。
励宗此刻嘴角轻笑,励万使大劲推了她一把。怒道:“姐,你干嘛呢。发什么呆,还不快走。”励宗忙应声,“哎,好嘞。这就走,我们按着车辙留下的隐晦痕迹,能确定大概方向。”
“好,赶紧上路吧。”励万说完,率先踏步而去。励宗看着已经钻入林中,使出全身劲头的励万,摇摇头。看来,她已经将心头的白月光,何公子,给抛到脑后了。
周生还在昏睡,她的意识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周遭的事情,她丁点也感知不到。顾六服侍她喝药,灌进去多少,又吐出来多少。可把她愁坏了,一时间看看手中的药,再看看昏睡的周生,不知该如何做。
车外的大夫正驾马紧追在侧,她探过头来,朝顾六问道:“怎样,管用吗?”顾六愁眉苦脸地摇摇头,将那碗还很满的汤药举高给大夫看。大夫一拍大腿,“哎呀,你咋不赶紧服侍将军用了。”
顾六大力摇头,“我根本无法将药给将军喂下。要不,您来试试。”大夫点点头,借着脚蹬使力,纵身跃上马车。她躬身掀起连帐,将低帮软靴脱在一旁,踏上了将军那十层厚的铺垫。
她掰开周生的上下颌骨,将汤药一股脑全灌了进去。周生边咳嗽,边吞咽几下。药水总归是进去的多,出来的少。
顾六是服气的,她可不敢对将军下那狠手。大夫真是勇气可嘉。
大夫拿起旁边的布巾为周生擦拭流出的药水。突然看见她的嘴唇张了张,似乎在说话。
她忙凑近去听,隐约间似乎念着谁的名字。大夫疑惑起身,面向顾六问道:“将军在说什么,照,花?”她摸摸脑袋,“你晓得是谁不?”
顾六也是丈二摸不着脑袋,刚想摇头,猛地福至心灵,她激动地挥着手。“嗷,将军,情窦初开。”
大夫不想理这激动的疯婆娘,她准备出去打马骑行。刚转动身体,被顾六一把拉住,她道:“将军说的不是什么昭华,是赵环,赵公子。将军的心上人。”
大夫也不着急出去了,忙回身端正坐好,似在期待着顾六多说些。顾六心情有些激动,但看着躺在垫子上动也不动的将军,又有些低落。她解释道:“赵环,是将军上值那地方捕头家的公子。人是极好的。我虽没怎么见过,但偶尔听顾五、顾四会说一嘴。”
大夫凑近脑袋,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顾六。她清清嗓音,“据说,这赵公子竟为了将军男扮女装,只为了给将军送吃食。”大夫双眸发亮,顾六继续道:“小公子似乎善于绘事,咋们将军点评了几句,便被这爱的死心塌地。”
她这话一出,垫子上的周生猛地咳了起来。顾六同大夫眼睁睁看着将军举起了那条中毒的胳膊,紫黑又肿胀地吓人。二人立刻跪倒在马车中,异口同声道:“请将军责罚。”
高垫上的人,久久都未做反应。等两人鼓起勇气抬头看的时候,发觉将军已回到先前那僵硬的状态。顾六觑了眼大夫,小声问道:“你说,将军醒后会不会砍了我?”大夫认真点下头,“极有可能,你做好觉悟,我先出去了。”她顾不上穿鞋,抄在手中,一步跃到马背上。
顾六看着眼前晃动的门帘,以及垫上的将军,还有外面一脸正经的大夫,顿时欲哭无泪。她忙起身去查探将军的状况,脉象稳中有乱,与先前无二。可将军怎么动了?难道,药有些用处?顾六惊喜地开始翻将军眼皮,挖将军鼻孔,以及掏将军耳朵。这些事放在平日,等于她已经不想活了,将小命献给将军。
此时乃关键时期,相信将军也不会怪罪的。顾六安慰着自己脆弱的心灵,做着大胆的动作。偶有微风拂动起窗帘,吓得大夫以为她要图谋不轨。
这边顾六折腾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连连叹息,内心挫败。
赵府,赵姥姥带着蓝衣拿了好些野山珍给赵环补身体。赵父侍侯在旁,接过大包小包的珍贵补品。他恭敬道:“牢母亲挂心,有了您带这些补品,环儿这伤定能养好。”
赵姥姥抿唇笑笑,看向床边坐起身的赵环。她轻声道:“你小心些,不用起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在乎那些穷规矩。”
赵环扑哧一声笑起来,“哈哈~穷规矩,姥姥,这可是您教了我好久的呀。”赵姥姥拿出些瓜果放在赵环面前的几案上,“姥姥不是那迂腐的人,你若身体好了,再讲究也来得及。”
赵环拿起枚果子,放在鼻底闻闻味道,顿觉惊喜。“您打哪寻来的这酸糕。我只记得小时候吃过,长大后便再寻着有人卖了。您真是神通广大。”
赵姥姥看他吃的开心,自己也跟着高兴,直说:“你爱吃就多吃些。这个是学生送来的。家住临县的孩子,交不起束修,偏给我送来些酸糕。我想着你爱吃,就收了这孩子做学生。”
赵环笑笑,“怎么,我若不爱吃酸糕,您还不收这个学生不成。”赵父忙出声打断他的调笑,“没大没小的,怎可这样同姥姥说话。”
赵姥姥摆摆手,“哎~环儿这个问题问的好。我呀,很欣赏那孩子的。就算她什么都不给,我也是要倾尽全力去教的。”
赵环略有些兴奋的问道:“姥姥看重的人,想必不凡。”赵父也有些好奇地看向她。
赵姥姥呵呵笑道:“如你猜想的那样,这孩子真是难得的有才之人。做文章先看笔力,再看行文结构,重点是中心思想。她样样都拔尖,别说,我有时看着她的文章都连连惊叹。”
赵环惊叹,“还有这种人?”姥姥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你见识的人太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