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拐个凡人书生
元旦2019-11-14 17:471,858

  我拐了个凡人书生与我一同去游湖,这书生,名唤洛安。

  听坊间传闻,他是文曲星转世,乃神童。他出生那晚,本是夜色融融,九星悬朗,浩瀚的天幕里,正北方位,忽然有一颗星辰划了个漂亮的弧度,正正坠落在凡间一个大户人家的内室里。

  而后,伴随着床榻上妇人一声撕裂般的惨叫,旁边经验丰富的产婆抱出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婴儿,喜极而泣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位小公子!足足三天三夜,当真不容易啊!”

  听说这个传闻的时候,我正坐在古色古香,满是书卷气息的金涧阁二楼,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嗑瓜子,心中默默感叹:“竟如此能折腾,也亏了这妇人命大!”

  抬眸瞧了眼那边背对我,傍着栏杆听书听的正入迷的小伙计,我曲起两根手指,敲了敲木桌的边缘,他回神,颠颠的跑过来问我:“姑娘有何吩咐?”

  “渴了,沏壶茶,日铸雪芽。”

  那小伙计一愣,惊讶道:“姑娘从前不是从不喜饮此茶吗?”

  我捏着正磕了一半的瓜子,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将壳朝他身上一抛,半笑不笑,斥他道:“多嘴!”

  那小伙计不敢再言,闷声退了下去。

  茶水上了桌,我提着茶壶,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盯着那白瓷盏里形似鹰爪的翠绿叶子看了好一会,依旧觉得索然无味,摇了摇头,笑着推到了桌子对面。

  楼下嘹亮的说书声还在继续,他们口中这位唤做洛安的神童也算不负众望:长到五岁,便能出口成诗,七岁上,可挥毫泼墨,作些慷慨激昂的文章,又年长些,还得了贵人的举荐,未冠及仕,在凡间颇有盛名。

  我越听越得意,不自觉勾起了唇角,要不是周围那些凡人异样且不友善的目光,我差点还噗嗤笑出了声。

  但说起来,我之所以有拐洛安游湖这个念头,完全是因为,听说他除却文采斐然外,偏巧生的还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俊美的实在诱人喜欢。

  三月烟波暖,七月下江南。

  我在凡间晃晃悠悠、寻寻觅觅了二十二年。

  这期间,我游遍了老黑熊提起过的山川河流,赏尽了天幕中的日升月出,到过繁华喧闹的街市,也感受过异域小镇,但每个地方都只留了一抹身影,从未多做停留,找不到我想要的,哪里我都不留恋。

  也就最近,我格外想念金涧阁的干果和瓜子,所以又特意跑回来听稷老头子说故事。

  此刻正端在一楼书案前说书的稷老头,搁凡间也算一奇人,他的年龄无从知晓,反正老早之前就白胡子一大把,讲故事的能力却堪称绝妙,涉及范围颇广泛,天上人间仙魔妖道,无论想听什么,只要你有新奇的物什送他,他都能给你讲。

  呃……至于他讲出的故事是真是假,那就需要见仁见智,自行判断了。

  我因着刚从东边回来,在一方俊山上捡到了块似柄勺子的玉石,掂量了几下,还略带点灵力,我看那地方荒凉的很,四下也并无人气,便将它捡起来,随身携了,此刻正好送给稷老头,听他讲讲洛安的故事。

  在这游荡的二十多年里,我虽说过的无牵无挂潇洒自在,可这种快活身边再无人分享,忽然有那么一日,竟悄悄生出了孤独之感。

  于是,在听说了洛安的文采和美色后,我一度心潮澎湃,垂涎欲滴。

  没过几日,便趁着某个月黑风高,虫鸣隐晦之夜,我折了几根树枝点化作人形,令他们潜入那深墙高阁,将熟睡中的洛安拖出来,绑在了十里开外的小树林里。

  碍于迷药的缘故,洛安虽被绑着,垂着脑袋睡的倒也香甜,直到天光乍现,他眼皮才有些沉沉的睁开,惺忪的睡眼眯缝着瞧了瞧四周,吓得连连大呼救命。

  我枕着手臂,斜躺在不远处一棵低矮的树杈上,被他的呼救声吵醒,不由笑话他:那坠落的星子竟只给了他书生气,没给他半点胆子和防身的功夫么?

  看来,是时候需要我出来“美救英雄”了。

  我脑子里大略回忆了下那号称四海八荒第一绝色美女——妙麓的身姿形体,刻意学着她,用了一袭优美绝伦的姿态,紫衣翩然,长袖带风,半遮脸颊,顺带扫落片片叶子飞舞,飘飘然落到了洛安面前,缓缓放下了遮脸的云袖。

  毫不意外,他自是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看着我,近乎痴迷。那眼神,仿佛天地间万物都寂寥无声,唯余一个我,撑起了他心中的辽阔天地。

  我婉转流光地朝他抛了个媚眼,模仿妙麓娇媚的语气,逗他道:“公子可是在此处等我?却绑了自己作甚?”

  那傻书生终于回了魂,略有几分局促地靠着树干,喉间上下滚动了好一番,又使劲眨了下眼睛,欲抬手去揉,才想起自己原被绑着,嘴里喃喃道:“这……这莫不是梦吧?”

  他这呆呆傻傻的模样,令我略生出些不快,顶着和我心中那人极尽相似的音容样貌,可这番举止行径,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虽然心中不免有几分凄凉,转念一想,也妥,倒省的我下手时眼神恍惚,再无端生出不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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