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交易?此时此刻,作为姑姑,她不是应该先关心关心棠华,让他赶紧起来,不要一直跪在雨里免得生病吗?怎么还有心思与我谈交易?我暗中腹诽,却不敢发作。
我扫了眼外面的棠华。
“什么交易?”
怨灵风汐轻笑一声:“你担心他,心思不在我这,如何与我谈交易?”
我……
我只是想多看两眼,棠华难得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不过既然方才说了钟情于他,做戏嘛,肯定就要做全套,我假意陪笑:“嗯,我怕他跪得太久,会生病。”
“无妨。”棠华在外面道:“我调息一阵即可,阿蒙不用担心。”
呵呵,大哥你可真会打配合!
怨灵风汐看也没看他,只淡淡道:“棠华你退下吧,要记住自己身份和责任!”平淡的语气中却暗暗透露出几分镇压的气势。
棠华似乎有些不甘,却又不敢违逆,忍了忍,道:“那阿蒙……”
“时候到了,我自会放她出去!”
棠华无奈起身,对着她拜了一拜:“如此,棠华多谢姑姑!”
怨灵风汐转身便走,我立刻跟在她身后,不经意间再次回头扫了一眼洞口,棠华他……走的还真快真干脆!
我咬了咬牙,这怨灵风汐也真是,留下我不知要做个什么交易,就算她答应了会放我走,可要是十天半个月倒也罢了,要是十年二十年的,根本就是在蹉跎我的人生啊!
相比留在这洞里提心吊胆陪她解闷,还不如去外面同那些小狐狸打架来的畅快。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的口风:“姑姑您方才说,要与我做个什么交易?”
她语气听起来格外真诚:“你将那黑铃铛借我看上一看,我把婆娑诀送于你,助你打开体内封闭的灵窍,如何?”
我摇头道:“不妥,我听说,婆娑诀若是没有落晶石,就是个看不懂的玉笺而已,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怨灵风汐笑道:“我既能得到婆娑诀,必然也知道落晶石在何处!”
我心里暗自揣测,你若知道落晶石在何处,肯定早就取来将婆娑诀为已所用了,又怎会肯送给我!
她回头看我一眼,有些不悦:“怎么?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只是这黑铃铛对我而言至关重要,我不可能轻易将它交给别人,哪怕看一眼也不行!”
我用手捧起她那总是扫到洞壁的洁白的尾巴,将它们收拢在一起,轻轻拂去沾染在上面的灰尘,从前没注意,她的尾巴,竟只有八条,那少了的一条尾巴,不知是如何断掉的?我想问,却又怕勾起她的伤心事,或者再惹她发怒。
她感受着我手轻柔的触摸,会心一笑,继续道:“那你是不想提升灵力了?”
“想啊!当然想!日日夜夜都在想!”
“我探过你灵脉,你体内原本就有一股强烈又霸道的螣蛇灵力,但却被凤凰祭的灵牵制镇压着,所以就算你再修炼螣蛇族法术也不得提升,而凤凰的灵力虽然强大,你却不会运用控制,如果我帮你打通灵窍,再佐以婆娑诀中的修炼之法,便可将你体内原本此消彼长的两股灵力相互催生融合,使你运用自如,灵力激增!”
“原来如此。”听她这么一说,我才豁然开朗,怪不得我这么多年待在螣山潜心修炼,灵力却没有半分涨进。
我承认她给出的条件我有些心动,可黑铃铛对我也很重要,娘亲说过,这东西与我的性命紧紧关联。若我将它给了别人,岂不等同于将自己的性命拱手送给了别人,被别人捏住性命的滋味可相当不好!
怨灵风汐看我还在犹豫,又道:“我只是看看,很快便还你,你体内有我妹妹的灵,我定然不会伤害你!”
“若……我不肯呢?”我试探道。
她立马变了脸色:“那你就别怪我!”
我一把攥住了黑铃铛,盯着她猩红的眸色,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只要我活着,谁也抢不走它,若我死了,定将它一同毁去!”
尽管我心里不停地打鼓,她若真心要抢,可能会有千万种方法,现在的我在她面前,根本就像只蚂蚁,毫无还手招架之力,可有些时候,该逞的强还是要逞一逞的。
她也同样紧盯着我,静默了一会,忽然有些失落:“你这般倔强的样子,当真像极了凤凰。”
我顿时有些不是滋味,毕竟现在看来,我的确是得了她妹妹的灵魄护体,多多少少对她也有几分愧疚。
我跟着她在外洞寻了个石凳坐下,位置正好对着墙壁上那副被匕首钉住的画,我不自觉又朝画中那双眼睛看去,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正被它一点点吸走。
怨灵风汐猛然起身,挡在了我和画像中间,对着匕首施加了一股灵力。
我的神识立刻被唤了回来。
“他对你很好奇。”怨灵风汐道。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我对他也很好奇!
“他是谁?”我问怨灵风汐。
“鹳九。”
简单的两个字,却令我无比震惊,一时不察,便顺口问出:“鹳九?就是那个仙魔大战中背叛了青峒上神,入了魔域的方壶山九弟子鹳九?”
“背叛?”怨灵风汐再次赤红了双眼瞪着我,浑身戾气缭绕。
我意识到可能说错了话,还未来得及解释,就听到洞顶传来棠华急切的声音:“风汐姑姑!”
怨灵风汐微微敛了怒气。
我诧异地抬头,看见左上方一侧的洞壁上,多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什,似面铜镜。
“棠华!你若再看,我便挖了她的双眼!”怨灵风汐狐尾一扫,铜镜立马消失在洞壁间。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捂上了眼珠子。
他偷看,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挖我的眼?
怨灵风汐轻轻将我的手拿开,刻意温柔的语气听起来更加骇人:“说起背叛,那你可知,我也是方壶山上,背叛了师尊的第五个徒弟?”
我身体尚未从惊吓中缓过来,脑子却转的飞快:“姑姑你定然是有苦衷的!”
说完偷偷观察她神色。
她缓缓放开了抓在我腕间的手指,退开两步,朝里洞走去。
“我累了,你莫要打扰。”
我连忙用力点了点头。
直到看见她的身影躺在石塌上好一阵,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地方,分分钟都能感受到危险的气息,我是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想办法离开。可墙上那副画被注了灵力的匕首压制,一时半会肯定偷不下来,我只好先去洞口研究破除结界的方法。
虽然先前怨灵风汐说了,这结界我进的来出不去,可她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谁也不知道,凡事还是要信自己。
我趴在那结界边仔细了又仔细的检查,发现它和我进来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也没怎么加固。
于是便大着胆子,忍痛又蘸取了点心头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结界上的电光完全没反应。
我窃喜,果然怨灵风汐她是唬我的,定是想留我在洞里,好伺机骗取我的黑铃铛。
我正准备再试试抬脚迈步跨出去,一道赤白闪电从结界上端破空劈下,直朝我面部而来,辛亏我提前留了个心眼,躲闪及时,抱头蹲了下来,不然定被劈的焦黄焦黄,外酥里嫩,撒点盐巴就可以直接吃了。
这下可如何是好?
我惊魂未定地蹲在地上发愁,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掉……
我思来想去,琢磨很久,终于拿定了一个主意。
禁洞在地底下,无日月,自然也就无早晚,我完全以怨灵风汐的作息为标准。
她舒服地睡了一觉醒过来后,便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宛如大家闺秀般舒雅,妆匣中放置着许多各种精致的翡翠琉璃金银首饰,她却挑也没挑,径直拿了那根最普通的兰花典玉簪别在了发间。
看她梳妆完毕,我才缓缓走了过去,对她道:“风汐姑姑,我可以答应把黑铃铛取下来给你看,但是除了婆娑诀,我还有一个条件!”
她听了十分欣喜:“说出来听听。”
我于是道:“我想知道,那画像中的鹳九前辈,同我,同黑铃铛,有什么联系?”
怨灵风汐神色诡异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你,并非魔族血脉。”
听到她这话,我心中一块大石头呼腾一下落了地,我无数次怀疑过我与魔族之间的关系,又无数次的否定自己。
在那个狠厉的魔域少宗主鬼兰,一刀刀刺伤娘亲,逼她说出噬灵蛊下落时,我怀疑过;在娘亲告诉我黑铃铛是父君留给我,我发现它时不时会冒出来黑气时,我怀疑过;在洞中画像能通过黑铃铛召唤我,我知道他原来是已经堕入魔域的鹳九时,我也怀疑过。
可后来,鬼兰探遍我周身每一丝气血,并没有在我身上找到噬灵蛊;娘亲在被害得离世化作点点光芒消失时,也曾最后留话给我:“阿蒙你记住,永远不要心生仇恨,永远不要接触魔族……”
这些年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我迷茫疑惑,甚至几度曾想,就算是魔又如何!
可如今,怨灵风汐如此肯定坦然地告诉我,我并非魔族血脉。
我一时高兴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是……”她指了指我的脖子,继续道:“这黑铃铛,却极可能与魔族有关。”
那块刚落下去的大石头,霎时又在我肚子里跳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