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两个字,其实很讲究。
夏侯瑾轩有能力保护她,宁为璇的处境自然安全,可像她这样……解放天性的,夏侯瑾轩觉得,极不安全。
城南的庙会位于京都的最中心,有钱有势人吃喝玩闹都在这一块,别看地方小,这氛围是其他庙会都比不上的。
这坊间有句不上台面的话,叫做谁家的狗便是随了谁的性子,这话虽不中听,可却是有道理的。这城南的那些公子哥注重雅兴二字,这庙会啊,坐船赏月,猜灯谜放河灯,反正怎么雅兴怎么来。
只可惜,宁为璇似乎不吃这一套。
“老板,两碗馄饨,两个肉包,外加一份小笼包!”
逛了大半个庙会,吃了大半条街,宁为璇终于在街边的一小铺子停下,找了两板凳就示意夏侯瑾轩坐下,没问他想吃什么,就帮他点上了。
末了,她有些心虚地勾了勾鼻头,问道,“我点了双份,你没什么忌口的吧?”
忌口?是对馄饨忌口,还是对包子里头的肉忌口?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总的来说,这问和没问都一个样儿,就是走个形式,毕竟,用的是他的钱袋子,怎么着,还是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没忌口的”,夏侯瑾轩摇了摇头,一把夺过宁为璇手上的筷子,放回了筷筒里,“店家,外加一份肉丝面,打包带走!”
她一把拍下夏侯瑾轩上扬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不是,夏侯瑾轩,我们不在这儿吃啊?”
“不在这儿吃,刚瞧见一个好地方,在那儿吃吧!”
夏侯瑾轩看向她时,她略有深意地长叹了一声,还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同,直到,这些东西都摆在画舫上,宁为璇觉得,热乎地吃上一口,好像都破坏了此时的氛围。
别人坐画舫,斗诗喝酒,她倒好,在这儿吃面吃馄饨,若是被书生瞧见,必定会说她,有辱斯文。
“怎么,不吃了?”夏侯瑾轩看她神情有异,倒了一杯茶,轻声问道。
宁为璇哪顾得了这么多,大庭广众之下,面子最重要,她冷咳了一声,偏过头去回道,“夏侯瑾轩,你这是故意的吧?”
“故意?我哪儿故意了?”
“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这地方,人家不是喝酒就是斗诗,我倒好,在这儿吃面,我怎么吃的下去!”
“怎么吃不下去”,夏侯瑾轩咬了一口煎包,若无其事地嚼了几口,还低头喝了一口汤,“刚开始打仗的时候,边关那些老将军觉得我细皮嫩肉的,不是打仗这块料,私底下都看不起我,后来,不照样拼出来了,宁为璇,没有人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你觉得他们心肠硬,是因为,他们的看法和立场与你不同,等哪天你化了他们的心,也就不硬了。”
她皱了皱眉头,不解,“所以,你到底说明什么?”
“我只想说明,今日你若因为他们的偏见而不吃这些,那是你损失了这个好机会。”
“……”
宁为璇最讨厌别人说什么大道理,可这朝廷最不缺的也就是一番又一番的道理。
上一次听人说大道理,是在天牢。丞相对她有偏见,她一直都知道,可能是她没有尽到该有的责任,所以他一直都不喜欢她。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让宁为璇没想到的是,都快闭眼了,还要说一番大道理给她听,只可惜,需要这道理的不是宁为璇,而是天晋的皇后。
“怎么,二王爷这是要和我提那些往事了?”
宁为璇闷头喝了一口汤,抬头的时候看夏侯瑾轩一直盯着她,只好随便找个话题,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倒也没有”,他将目光收回,看了一眼街道上结伴出游的男女,有意无意地回道,“没人哪个男子愿意和女子提起那些不值得炫耀的事情,当然,我也一样。”
……
游过湖,吃过点心,夏侯瑾轩提议放河灯,买河灯的时候,他问她,这河灯是用来许愿的,你有多少想要实现的愿望,就买几个!
宁为璇拎着他的衣袖多问了一句,“多少都可以吗?”
他点头,回,“可以!”
然后,卖河灯的老奶奶提前收了摊子……
“宁为璇,你贵为皇后,需要……这么多河灯?”
夏侯瑾轩气喘吁吁地把这纸箱扔到河边的台阶上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后悔,这种场合下,应该千斤也一块来,毕竟,需要有人来做这些细碎的活儿。
“不是需要河灯”,宁为璇准备纠正他说的话,低头仔细想了想,这才回道,“是需要这么多愿望!”
可能是因为她不是那么容易满足吧!她心想。
“这么多愿望里,会有一个愿望是给我的吗?”夏侯瑾轩突然问道。
“或许吧……”
她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就像,夏侯瑾轩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一样,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突然缩紧,一张网像是早有预谋一样,即便控制住哪颗跳动的心,可还是,阻止不了正在发生的一切。
回宫之前,宁为璇问他,“明天千斤会来看她吗?”
夏侯瑾轩明白她的意思。
花婷阁的事儿早已瞒不住,怕是闹到整个天晋都已人尽皆知,今日,夏侯惇渊只是口头上说,让夏侯瑾轩负责这桩案子,明日上朝的时候,必定要当众挑明。
烟雨阁与国运二字息息相关,夏侯惇渊必然以此为借口,定要他破这案子,既然要破,必定要找出凶手,可连宁为璇不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他又如何知道?
毕竟,到目前为止,关于林如烟的事儿,他一句都没有问过她……
她问他千斤明日会不会来为她诊脉,不过想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理烟雨阁的这桩麻烦事儿。
宁为璇以为他没有听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正想要解释,却听见,他肯定地回道,“会,他明天还会来给你把脉!”
“那行”,她点头。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喊了他的名字,说道,“夏侯瑾轩,许愿的时候,有你。”
有些话,一句就够,看她离去的背影,他突然笑出了声,喃喃自语道:她说,她许愿的时候有我!
中意一个人,其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爱着爱着,再聪明的人,都会变成傻子;服侍一个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从刚开始的生疏会变得越来越熟练,到最后,能抓握对方的一举一动,这都是时间问题。
就像,宁为璇刚爬出地道,看这昏暗的内殿,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直到走到梳妆台前,正打算将这发髻给拆散时,从镜子中看到那两个身影,要不是浔阳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八成这就样喊了出来!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凭借着浔阳手中幽暗的烛光,宁为璇总算看清楚了这两人熟悉的面孔,连忙拍了拍胸脯,缓解刚才差点因此骤停的心。
“娘娘,您这大半夜的到底干什么去了,可把浔阳给担心坏了!”看到宁为璇,浔阳总算松了一口气。
对比她满脸的担心,千斤反而更八卦,从头到尾看了一眼她这打扮,眯着眼睛问道,“娘娘大半夜穿这一身,去哪儿了?我家主子和娘娘一块去的吗?是不是出去玩了?”
一连三个问题,外加他八卦的小眼神,宁为璇什么也没说,扶着额头坐回了梳妆台前,慵懒地浔阳说了一句,“已经夜深了,这人,你看着办吧!”
“什么怎么办啊,浔阳,你知道娘娘在说什么吗,不如说给我……”
千斤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平日里看起来和善的浔阳,甩出一个过肩摔就把他送回了地道,没等他开口骂脏话,就一个大力,将地道门给关上了,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不带一点客气劲儿。
“真的是,野蛮!”
千斤脸上身上惹得一身灰,从地道里头爬出来的时候,哭腔便是没停过。
都说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仆,以前,千斤还不太相信,现在,算是信了!
他一路走一路骂,才没几步路,就撞进了夏侯瑾轩的胸口,先是一惊,随后一脸赔笑地说道,“王爷的胸口可真结实,这大半夜的,王爷还在这儿赏月呀,那个,千斤有点困了,先回去睡了!”
“等一下”,还没走几步,就被他给叫了回来,“是啊,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是从这个地道,爬出来的?”
千斤不敢回头,他怕夏侯瑾轩一生气能把他一口吃了,思来想去,也就一个字,现编,“那个,是浔阳找我过去!”
“浔阳?我去的时候,浔阳可没在殿内!”
冷不丁一句话,瞬间戳穿他的谎言,他颤巍巍地回过头去,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那个,王爷,可不可以不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