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围猎场灯火通明,有在想男儿郎的,也有人在烛火下擦拭兵刃,默念军训,担心远方的人,还有的人,彻夜未眠……
“陛下,该歇息了,若有消息,定会有人来报!”
吴祈刚去围猎场巡视了一趟,花婷阁的人并未发讯号弹,对于他来说,这个应该算作是好消息,毕竟,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你不是也还没睡嘛!”夏侯惇渊无奈一笑,将手中的高脚杯放在茶桌上。
他说要喝茶,德公公跪在地上说要领罪,还说茶杯都被他给砸坏了,只剩下高脚杯,夏侯惇渊那会儿心烦意乱,说高脚杯也行,哪成想,上好的茶叶在杯中是这般可笑滑稽。
“臣在等一个人,没等到之前,睡不着!”吴祈回道。
“哦?等谁?”
“陛下,您知道的,不就是那个没良心、成日打我的小丫头片子!”
吴祈傻乎乎的笑出了声,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伙子,特别像,一身上好的装备最后架在一憨汉子身上,可惜了这身装备。
夏侯惇渊眸色一深,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浔阳这次没随轻衣回来,必然跟在宁为璇身边,你不去帮她,反而守在我身边,你就不怕,这丫头活着回来后,和你恩断义绝?”
“不怕”,他摇了摇头,回道,“她能活着回来,便是要我的命也行!”
“万一她死了呢?”
夏侯惇渊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吴祈肩膀明显一颤,放在剑上的手用力地捏住剑柄,可能是太过用力,手指内侧有些微微发青,“她若死了,我陪她!”
他笑的很轻松,可夏侯惇渊看得出来,这个决定并不是随意一说,毕竟,从花婷阁出来的人,都很怕死,不是因为死有多可怕,而是在阁中这么久,活的这么难,随随便便就死了,岂不是很不值?
“好了,你先下去吧,有什么进展,立刻告诉我。”
压在高脚杯的手微微一颤,差点将它摔到地上,夏侯惇渊想赶他走,他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心在提到宁为璇这三个字时,早已心动。
可他掩饰的再好,吴祈在伸手挑开帷幕之前,还是留下了一句,“陛下,臣不才,便也想问一句,若她死了,陛下会伤心吗?”
他们的心其实都如明镜一般,只是,并非每个人都会心口如一,现实的自我为难不过是为了某一样东西,去失去某一样东西,哪样东西值得留下,它在心中占的份额更大些罢了。
“不会,只要夏侯惇渊死了,我不会伤心!”
帷幕被拉上,这个灯火通明的帷帐,他的身影尤为冷清,一道月光从缝隙中钻了进来,落在夏侯惇渊的身上,他的手变得通红,甚至还有些血迹斑斑,血色包裹着他的右手,与它颜色相同的,还有桌角被大力砸开的缺角口嵌着的那点红。
“宁为璇,你死,我不会伤心,你记住了吗!”他又重复了一遍,以此强调。
……
“这儿月亮可真圆,没想到,死之前还能看一回这般好光景!”
在围猎场的一处低山尽头的,傍山的小湖泊旁,宁为璇用手捂住血早已浸湿一片的肩膀,虽说是用手捂着,可其实她的双手早已冷地发麻,只能勉强说是放在胸口,可能这样的姿势,能给她足够的慰籍,看会儿今夜的这轮月亮。
“噗,宁为璇,刚才是不是把脑袋敲坏了,净说胡话!”蹲在一旁的夏侯瑾轩突然笑出声来,手指关节叩了叩她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有我在,你还死不了!”
“夏侯瑾轩,大将军,战神,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身上的伤,就连气也喘快不过来了!”
“宁为璇,别装了”,夏侯瑾轩无奈一笑,从外衣隔层中翻出从浔阳那儿取来的药包,翻找里头的伤药,然后将它们依次摆好。
可能是他一语道破了她浮夸的演戏,宁为璇嘴巴往上一撅,还顺带翻了个白眼,“太没意思了,夏侯瑾轩,你就不会稍微紧张一下我吗?”
“紧张,等你死了我一定非常紧张。”
“你这人还是不说话比较好”,看着他拧紧眉头一瓶瓶找药的样子,宁为璇突然笑出声来,“真没想到,你和我也有这样一天。”
“是啊,遭人追杀,各剩下半条命,有没有什么遗言,若我们其中活一人,至少还能将话带回去!”
“没有遗言,死了也就死了。”
她说话越来越小声,本就发白的嘴唇,即便笑而上扬也显得脆弱不堪,就在她黯然神伤,感叹这世道苍茫之时,夏侯瑾轩趁她不备,将她肩膀的衣裳一把撕开,用事先准备好的清水洗净伤口后,把伤药一把洒在她的伤口处。
“夏侯瑾轩,你……”宁为璇疼的睁不开眼,刚还虚弱无力,这会儿倒还挺有气力的,身子坐直,抓起他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以前总听千斤说,不能惹女人,因为女人是这世上的弱势群体,你既打不得,也骂不得,所以只有挨打的份儿。那时候,夏侯瑾轩还笑他,说他没见过世面,女子总归还是温婉的多,如今看来,受伤了的女子,也不容小觑。
“我…… ”疼劲儿过了,宁为璇把牙齿从他手臂上挪开时,干笑了几声,后问道,“夏侯瑾轩,我咬疼你了吧?”
“还好”,他勉强一笑,回道。
按理说,她本该谢谢他,又为她疗伤,又被她用牙咬,怎么着都是加分的,可到夏侯瑾轩这儿,事实好像比按理说更复杂。
只见某人举起手,把手挥到他的左半脸颊,啪一声,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声音特别干脆,“登徒子!”
“不是,宁为璇,你打我干什么?”夏侯瑾轩委屈道。
“你还说,你这……这是于理不合,我打你已经是轻的了!”
宁为璇用手捂住早已露出半截的肩膀,脸色绯红,瞧她这样子,应该是羞恼于夏侯瑾轩做出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