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终于回来了,可有想好,该如何面对如今这残局了?”
夏侯惇渊推开御书房的那刹那,就听到陆晼晚绵长且有些刻薄的声音,这世上,敢质问他的人不多,经微敢这么做,是仗着他对她的心软,可她呢?仗着孟江子对她偌大的权利。
这事情本质上是不同的。夏侯惇渊这一辈子,一直在被束缚和摆布中存活,最为痛恨的便是这点,他这位师傅也就罢了,若是旁人,他定是不服气的。
他将外袍脱下,待御书房的门又重新合上之时,随意坐了下来,将昏暗的一角再度点亮,低声呵斥道,“你最是听师傅的话,怎么,师傅还让你来质问朕了?”
陆晼晚是杀手,本就冷血无情,虽右半边脸还疼着,但,还不至于演变成恼恨。
恨一个人太累了,所以,一个足矣,至于其他,无伤大雅之事,不惦记着便也是好的。
“陛下这又是什么话,晼晚这是在为陛下担忧,毕竟,阁主听闻消息后,必定立马赶来,陛下总要先讲好解决之策,到时候才能答辩自如,不是吗?”她抿嘴一笑,全了礼数。
夏侯惇渊没这闲工夫去和她嚼口舌之争,当初他想这么做,必然是考虑到了后果。
他坐回了正位,低下头去,按着太阳穴位,无奈叹道,“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用考虑朕,毕竟,错本就不在你,除这些,朕只提醒你一点,你要将夏侯瑾轩如何,这是你的事儿,但,宁为璇,你动不得!”
最是可笑的便是,夏侯惇渊如今这幅模样,却还是不忘替她挡去灾祸,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自身难保竟还这般照顾她。
陆晼晚冷笑一声,走进些,回道,“陛下,你都说了,是阁主给我的权利,那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这世上本就没有平白无辜的香馍馍,这个道理,她很早就知道了。
不是谁都能像宁为璇这样活的简单,她若如此,此时她的坟头草都比她高了,她能活到现在,靠的便是这份心狠。
更何况,恨一个人不容易,她若恨上了,要的便是她的性命。
此时的夏侯惇渊虽恼怒,却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整治她,正如她所说,他自身难保。
就在这个时候,密室门突然开了,还没二人反应过来,孟江子早已出现在二人面前,眼见着那一巴掌就要落在他脸上,陆晼晚眉头一皱起,在惊慌失措中双腿立马下跪,拱手道,“恭迎阁主!”
连受两巴掌的夏侯惇渊立马跪下,道,“师傅,您怎么来了?”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事到如今,你竟还这般护着那丫头,怎么,之前受过的苦,没给你长记性!”孟江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世上女子千千万,让他没想到的是,竟让他毁在他从小养大的婢女身上。
当时,她若死了也就罢了,大抵也就伤心一阵,如今倒好,没死成,竟和二王爷在一起,这本就是一桩耻辱之事,他这个好徒儿倒好,义无反顾的扑上前去,当真是,蠢到家了。
“你可知,你是皇帝,那丫头什么身份,迷惑了夏侯瑾轩也就罢了,事到如今,你竟还傻到亲自送药去府上,你可知,他越是在乎她,他便越听你使唤,边关的大军如今都握在他手中,若得了那丫头的命,今日过后,军权便可收回来!”
孟江子虽将其中的利害关系都一一挑明,可唯独没说破的一点便是,她于夏侯惇渊,在心中又属何等地位!
夏侯惇渊像是早已料到这点,没有任何反驳,反倒用更肯定的语气说道,“师傅,你知道这丫头自小便跟在我身边,即使如此,我便会护她周全。夏侯瑾轩这条性命,我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可唯独她的命,除了我,旁人都动不得!”
这是夏侯惇渊这些年来,第一次顶嘴,就连孟江子都未曾想到,平日一犯错,他用尽惩罚也不曾求原谅的痴儿,竟因为一个女子,驳了他说的话。
他气到胸口发闷,即便如此,却又无可奈何,“你说话倒是硬气,你想要留下她的命,你可曾想过,如何取这位战神的命?你用尽手段想要杀他,可他,依旧毫发无伤,竟还进宫救人,上回不罚你,是因为这丫头死了,他能冒险入宫,那丫头在他心中也占一定的分量,想打败一个人先打破对方的防线,你虽没将他的命留下,但也是功过相抵,现如今,竟做出这种蠢事,花婷阁的规矩,不能破,里头有人在等你,去领罚吧!”
“是”,他点头,起身入了密室。
孟江子当初能救下他,自然也有天大的权利,去罚他。
当初,他在夏侯惇渊未出生前就算出他的命星,自然也有无上的权利去责罚他,当年,先帝赐予他这把长鞭,便是给予他这个权利,与此同时,也是将天晋的繁盛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本想,将帝位交到小皇子手上,便完成了任务,却不曾想,已是多事之秋,夏侯惇渊的命星竟被夏侯瑾轩的命星给掩了去,光芒已不胜从前,偏偏这位二皇子的命还这般硬,一斗便是这么些年……
“阁主,这会不会太……”陆晼晚起身,试探性地问道。
就在这时,孟江子突然睁开眼睛,想到先皇时明明刚软了心,可等她问起时,眼眸已附上一层薄冰,只听他微启唇瓣回道,“你的这张脸做的是极好,他身为皇帝,可别让旁人发现。今日,你这解药给的这般轻易,可曾想过,会招来和陛下一样的惩罚?”
“晼晚明白,所以,陛下要时,晼晚给的不是解药,而是阶段性压制毒性的解药,能抑制住毒,却会复发”,陆晼晚抿嘴一笑回道。
与宁为璇不同的是,她更有手段,也决然不会心软。
夏侯惇渊来无熹宫讨要解药时,她虽猜到,但却没想到对于此事,他的反应这么剧烈。
既然事先早有猜到,自然不能给,她提前将药瓶中的药换掉,等夏侯惇渊问她索要之时,这药瓶里头,装的早已不是解药。
她之所以告知孟江子去拦人,就是要让夏侯惇渊相信,这里头就是解药。
听过她的解释,孟江子突然一笑,眼眸中尽是阴森灰暗,“你倒是聪明,怎么,不怕陛下发现?”
“陛下发现又如何,不是还有阁主保我吗?”
这话说的好,既拍了马屁又得了靠山,只要他应下,他日,夏侯惇渊若是追问此事,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将此时推到他的身上。
孟江子虽看穿此事,却没有说出来,只夸她聪明。
至少,与宁为璇那丫头比起来,聪明不少,没有总干那些找人厌烦的蠢事。
末了,他还提了一句:“你现在是宸妃,不久之后是要成皇后的人,待陛下命格之数解开后,你的身份便定下了,这后宫,不能再按他的意思来,皇子也该再多些,尤其是,由皇后所出的皇子。”
虽说,这些年为维系朝中关系,夏侯惇渊宠幸了不少大臣的女儿,可一事归一事,后宫人都是怀上了却无所出,旁人虽不知为何,陆晼晚却也猜到半分,大抵是陛下的意思。
现如今,孟江子提起此事,自然是看中了她的能力,若她能生下皇子,便是有了太子,先不说太子为她带来的利益,就说他为天晋带来的,便是安定二字。
花婷阁的鞭责从未轻过,待夏侯惇渊从密室中出来后,已是满身的伤,往年,吴祈在,还能为他掩饰了去,可现如今,只他一人,离开御书房已是艰难。
送孟江子离开的时候,陆晼晚特地将他送到了密室内的一条岔路后,如此,便有了折返的理由。
他满身的伤势,若要掩饰过去,总不可能随这血流着,待太医到了后,再做包扎,这样已经晚了,毕竟,这股血腥味儿以及一地的血迹,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
之前,听说这密室应有尽有,既是如此,找点金创药和绷带,总不难。
“你在干什么?”夏侯惇渊就躺在密室门口,这样,血不会流在御书房内,待密室门再关上时,不会让人察觉。
听到他说话,陆晼晚将金创药什么的一股脑的抱在怀里,跑上前去说道,“我先帮你简单包扎一下,平日你找的是哪位太医,我让人过来!”
夏侯惇渊低头看了她一眼,像是看一意料之外之事,牵强一笑道,“竟没想到,你还会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