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院子的时候,路过夏侯瑾轩的书房,千斤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和连岁小声在争吵些什么。
“小千斤,你是不是又在欺负连岁了?”
经微本就是个上脾气的人,这一副打法也是出了名的彪悍,还没等千斤反应过来,耳朵早就被高高拎起,还上了力道。
他疼得直求饶,“经姑娘,经姐,我的祖宗,您先把我耳朵放下,行吗?”
“你若再欺负连岁,下回,罚的可就不是这一点点了!”
经微护里,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只可惜,再怎么护里,他千斤总是局外人。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这辈子是不是受虐的命,怎么每次受欺负的都是他。
好在,连岁是个识大体的孩子,连忙跑过来劝架,“经姐姐,不是千哥哥欺负我,是我不让他进去!”
“进去做什么?”经微往书房内看了一眼,凑近了些,能听到夏侯瑾轩和九爷低沉的说话声,“夏侯瑾轩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经微正打算进去,却不成想被千斤捂着嘴巴走的更远了些,以防她出现过激行为,千斤还特地解释道,“经姑娘,不是我不让你去,而是,不能去。”
“不能去,为什么不能进去?”经微大口喘息道。
夏侯瑾轩和九爷不是第一次谈事儿,之前几次,她都在场,对她来说,这是一种信任的体现,既然夏侯瑾轩给予她百分百的信任,为什么不允许她进去?
“这个问题问的好,”千斤眼珠子一转,两手一摆,豪横地应道,“这……为什么不能进去呢,这个……”
经微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用手戳了戳他的胸口,提醒道,“小千斤啊,说谎话呢,很讲究技巧的,你既然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那就不要说了!”
“不是……经姑娘……”
千斤没能拦住她,自然将希望放在连岁身上,哪成想,这小子是个愣头青,这辈子过的端正,何时说过谎话?
既然不能骗经微,那就说实话。
“经姐姐,今日若不是被你撞见,此事,王爷不提,我们定然不会告诉你,”像是想了很久,才能将这件事用得体的方式说出来,“王爷和九爷在商量,以你为诱饵,将陛下推下帝位。”
看似毫无联系的两句话,却是隐藏了诸多消息,不论是以她为诱饵,还是废除陛下的帝位,一旦跨出门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夏侯瑾轩拥兵千万,若被冠上造反的罪名……
“连岁,话已说出口,就莫要再记得,旁人若是问起,你就回不知道,”趁四下无人,经微连忙捂着他的嘴巴,小声提醒道。
愣在一旁的千斤后知后觉地说道,“小祖宗,我是让你帮忙,不是让你帮倒忙!”
眼见着,自家王爷和经微就快成了,却不成想,这事儿掺和进来,若被林管家发现,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他。
就在他忧心忡忡之时,经微不知从哪儿找出来一根长木棒,直接敲在他的头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她骂骂咧咧地说道,“除了连岁,还有你,嘴巴可得严实些,莫要让人发现!”
“经姑娘,这事儿我知道,可是…… ”
“哪有这么多可是,你先带连岁下去,他年纪还小,朝中这些肮脏事儿不要将他牵扯进来,另外……”
经微训人可以说是有一套完整的体系,骂起人来神神叨叨的,见到经微起了架势,带着连岁就往外跑,“经姑娘,我一定好好看着这小子!”
好不容易将他两打发了去,经微这才有时间想连岁说的话。
连岁是他从小看到的,这小子打小就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既然他敢说,经微就敢信。
“以我为诱饵,将陛下推下帝位?”她将连岁所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过了许久,这才打定主意,往他的书房走去。
门突然被推开,夏侯瑾轩和夏侯宣瑞见到来人,都喘了一口大气,还没等经微问起,夏侯宣瑞连忙摆手道,“那个,王兄,经姑娘,我先走了!”
“九爷,已至晌午,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
这话本就是挽留之意,还没等夏侯宣瑞着急离开,经微一脚就踩在门框上,挡了他的去路。
夏侯宣瑞虽会武,但因圣贤制约,所以他还是客客气气地退了一步,礼貌性问道,“经姑娘是有话要说?”
“是有话要说,所以,请九爷坐回去!”
意思是这个意思,经微一甩手早就将门给掩上,挡了他的去路。
“这……”夏侯宣瑞正想说有辱圣贤,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给憋了回去,特委屈地看了一眼自家王兄。暗想:这事儿还是得交给兄长来办!
只可惜,夏侯瑾轩对经微,向来是没什么办法,只得让人上些点心,开始变相讨好,“怎么,谁欺负你了?”
“王府人都知道我与你要拜天地,这身书童的装扮早就没什么用了,哪还有人敢欺负我!”
经微白了他一眼,明里暗里的意思很明白:明明是件小事儿,现如今已经成了大事儿,即便简单拜个堂,可还是会传入某些人的耳朵里,平白无故添了乱处。
这下,夏侯瑾轩可就没辙了,前些日子千斤可提醒过他,说女子出嫁之前,情绪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不太稳定,若惹毛了她,气一上头,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总有这么多女子在行婚前逃婚……
夏侯瑾轩看了宣瑞一眼,企图寻求他的帮助,夏侯宣瑞虽然爱那些人伦理法,但关键时候聪明的很,背部紧贴在椅子背上,两眼珠子向上一扬,装傻充愣可还行。
夏侯瑾轩:“……”
好在,经微并不想故意为难,既然两人存心瞒着她,她不将此事摆在桌面上摊开说,这两人必然不愿意承认。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以我为诱饵,将陛下推下帝位,你们是这么打算的?”
话音刚落,在场两人当场傻眼,夏侯瑾轩抛了个眼神给夏侯宣瑞,大致意思是:你告诉她的?
夏侯宣瑞摇摇头,表示对此事毫不知情。
“难道……”
“不是九爷和我说的,刚才我路过书房外,意外听到的!”
经微一脚踩在夏侯瑾轩的脚背上,手指狠狠地掐在他耳垂的位置,这种疼到骨子的感觉,对夏侯瑾轩来说,应该还挺让他怀念的……
夏侯宣瑞也是第一次就见这大场面,这心算是提到嗓子眼里了,连忙打开扇面,以求的一局外人的待遇。
“是有这个打算。如今,星象正如那个神棍所说,已经到了遮天盖日的地步,孟江子肯定是预测到了什么,所以才派出杀手来杀人灭口,按他的脾性,定然是布下天罗地网,等我跳下去,可这次,却这般匆忙,没有任何计划,看样子,是被逼急了,接下去他会做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与其,成为被动,倒不如想办法,成为主动!”
既然经微早就将这事儿听了去,夏侯瑾轩也没有想隐瞒的意思,她既然提出来,自然有她想要说的话。
隐瞒这种东西,只会让本就复杂的事情,变得更复杂。
听夏侯瑾轩这么块就老实交代,她也没有再为难他的意思,松开手,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用略带平静的语气,回道,“你我目的一致,我若能帮忙,自然是好的。”
三人在堂,唯独夏侯宣瑞觉得不可思议,你我目的一致?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
“将陛下推下帝位,你也同意?”夏侯瑾轩抬眼问道。
对他来说,经微口中的目的一致,不过是因为,经微心中有恨,恨死在皇后手中的那几条任人命,她想要的,是当今皇后,而不是当今陛下。
像是早就想好一般,她点头,回道,“同意。他若不是帝王,这个天晋也不至于如此。”
她从未想过与他作对,就像任何时候,他都愿意护着她,但若为天晋,他的冲动莽撞,以及罔顾国法,杀害忠臣,种种罪行,都很直观的说明了一点,那便是,他不适合,成为天晋的陛下。
这天下,没人能指责陛下,可对方若是夏侯瑾轩,她愿意成为他手中的那把刀,帮他了断世间不平事。
她痴笑,暗想:现如今才发现,她是个护短的女子,这刀都架在自个儿脖子上了,她又怎么能允许夏侯瑾轩忍气吞声,不反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