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轩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不慌不忙的从腰间抽出两把小刀,一个转身的工夫抹了追来刺客的脖子,借此争取谈话的时长。
“经微,你可以去坊间打听打听,我可从未对一个女子说些混账话,若是有,当以家法处置!”
王府的家法,经微算是第一次听说,“原来,王府还有家法?”
“你来了,那便有了!”
嘴唇向上扬起,勾成一条好看的弧度,他将剑置于掌心,押在身后,明明只是一个巷子角落,他踮脚平地而起,在杀手行动之前,率先封喉,想来,也是轻功了得。
既然这场战役已经打响,经微自然不能落后,好些年没有参与这样激烈的斗争,对她来说,甚是有趣,毕竟,这种历练,不是经常会有。
就在经微嗜血的杀性沾满整个眼球之时,一阵悦耳的铃声率先引起了她耳膜的共性,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早就被封印在记忆的某处,记忆碎片掉落一地时,继而快速隆起,凝成最原始的模样。
此刻,她的心怦怦乱跳,像是乱了节奏,“夏侯瑾轩,别杀她!”
剑出,人死,夏侯瑾轩他是个慵懒人,不愿意做无用功,所以,让他收剑,必定要遭受通股力量的反噬。
刀向右偏移了一寸,割断了位于脸颊右侧的发丝的同时,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条浅浅的血痕,如果他没有将刀即时收住,现在站在她眼前的杀手,已经是死人了。
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她愣在原地大口喘气,没有杀手该有的冷静,此时的她,再恋战,就只有死路一条,“随我,撤退!”
“可主子……”
“跟我回去,主子问起,我一人承担罪责!”
她的目光炙热且干净,看向经微时,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得不离开。
跟着她执行任务的杀手对她的命令虽有不服,却又不得不听从,依她所言。
杀手全都撤退,隐匿在黑暗中,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你认识?”夏侯瑾轩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慌乱,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安慰。
经微点头,回,“她就是东惜。”
在花婷阁的时候,因为有夏侯惇渊的照拂,很多人因此嫉妒她,暗地里给她使绊子,唯独东惜一人,对她如初见般,这十几年风风雨雨走来,说是过命之交也不为过。
只是没想到,阁中一别,竟已成对手,再无回转的可能。
“晚些时候,我陪你去见她,”夏侯瑾轩垂眼看了经微一眼,疼惜的将她搂在怀中。
这场早有预谋的刺杀,赢在心机,输在羁绊,开场浩大,离场匆忙。
考虑到瑶辞和濂溪应付不过来,一旦脱困,两人就赶往另一方向,顺着沿途的打斗痕迹,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去处。
“这两人倒是聪明,一发生事儿就往王府跑,就是想让王府的那些守卫给他们当免费的打手。”
这个办法虽然太无耻了些,但,确实是对他们来说最有利的办法。
“不过,他们其中一人受了伤!”
夏侯瑾轩看了一眼现场的打斗痕迹,他的眼睛刁钻的很,一眼就能认出,受伤的是谁。
这也是为什么,刑部那位对他甚是欣赏,除了战场上那些赢场面的事儿,就只剩这一个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推理能力。
能用最细微的事物去还原犯罪现场,这事儿搁谁那儿谁都喜欢,要不是,夏侯瑾轩是战神的身份,刑部那位早就花重金将他给买了过去。
经微在花婷阁接受了不同方面的训练,所以,在夏侯瑾轩精准的判断出哪路人受伤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特地跑回去看了一眼、两眼……
一刻钟后,“你…… 怎么知道?”
“你猜!”
经微:“……”
不出夏侯瑾轩所料,等他们赶回王府的时候,瑶辞和濂溪坐在偏屋急得团团转,见到两人平安归来,这颗心可算是落下了。
“经姐姐,你能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
见到经微,瑶辞刚还绷着的那张脸,立马松弛下来,抱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撒手。
千斤刚从药房赶来,看到一身是血的四人,气的差点跳脚,“都看看,身上血都是谁的,真是的,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又给我找事儿做!”
自从使团进天晋,他就没少忙活,要不是瑶辞往泾州那儿放了把毒,他也这不至于被发配到那儿去,好些日子吃不到林信松的吃食,可憋屈了。
就是因为这股憋屈劲儿,他又怎么能用平常心对待瑶辞?
“瑶辞身上有伤,你先帮她瞧瞧!”偏屋中传来一阵突兀的声音,音调平平,略有些冷清。
四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濂溪,就连瑶辞都觉得意外,濂溪什么时候会主动与人搭话了?
“行,你身上有伤,那你先来!”千斤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
濂溪的态度算是一百八十度转变,对两人的进展保持高度关注的经微,忍不住想去打探打探消息,却被夏侯瑾轩一把拎住后衣领子,“你去做什么,破坏气氛?”
“我去问问啊!”有着红娘的操心劲儿,经微早就顾不得其他,不去盘问两句,总觉得错过了什么。
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八卦的心,夏侯瑾轩对这件事情可谓是深恶痛绝,还没等经微迈开步子,抓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跑。
林信松刚去药房拿了些要用的药布,正巧撞上,顺带问了一句,“王爷,经姑娘,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做该做的事儿,一会儿就回来,”夏侯瑾轩随口应道。
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句话,被林信松硬生生分析出其他意思来,只见他闷头一笑,暗道,“该做的事儿?嗨,年纪大了,可越来越不懂小年轻了!”
夏侯瑾轩此时出门,自然做足了准备,身后必然安排了不少暗卫,这一击不成,若再次袭击,就显得愚蠢了。即便如此,为了经微的安全,他还是带上了那些暗卫,以免不时之需。
“夏侯瑾轩,我们到底去哪儿?”
一路上,夏侯瑾轩一言不发,经微只好又问了一遍。
“你难道不想见东惜了吗?”他回。
经微犹豫了,“倒也不是不想,就是不知道…… ”
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能说什么?她去了,不能帮她什么忙,或许还会害了她。
她跟在夏侯惇渊身边这么些年,最是知道他的脾气,一旦此事与夏侯瑾轩有什么牵扯,定然与孟江子站在一道上,东惜坐镇花婷阁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真罚起来,必然不会念及旧情,她去,只会添乱。
夏侯瑾轩早就猜到经微会想些什么,这女儿家不比男儿家,她们会顾虑很多,所以,做决定时更需要人来开导,“你什么也不用知道,你只要去就好。她执行这次任务的时候,就抱着必死的心来的,可偏偏,在我落刀之前,你认出了她。她不顾上头的责罚,执意要撤退,不过是想给双方留一个体面。”
人这辈子能遇上一个人,本就是件难事,所以,每一次的重逢与离别,都显得格外珍惜。
就如同夏侯瑾轩所说,既然已经选择好了走哪条路,那就要走的无畏,走的体面。
经微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将手放在夏侯瑾轩的掌心,任他牵着走。
到花婷阁后,他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这次情况特殊,我随你一同上去,我一会儿会在门外等你,你若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行!”
他很唠叨的说着本就计划好的一切,她竟成了那个毫无准备之人,“你放心便是,东姐不会害我!”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便去吧!”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地说道。
经微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动作,若是在平日里,她必定要羞了脸。
花婷阁如往常一般,闹哄哄的,没有因为天香阁的事受到任何影响,该唱曲的在唱曲,该奏乐的依旧奏着乐,唯独,经微的心,异常沉重,不如之前那般轻松。
她猛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久违的房门……
“经微,你来了,等你好久了!”东惜依旧坐在茶桌旁,泡着阁里最好的茶种,穿着一身稳重的艳红色罗裙,笑眯眯地看着她,对她招了招手。
而茶桌上,是已经泡好的茶,以及她的那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