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时有多坚决,宁为璇倒在他面前时,他就是有多后悔。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低估了她与夏侯惇渊之间的情谊……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情谊,能让你死的这般轻易”,夏侯瑾轩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
在围猎场上时,她的求生欲望有多强,今日,放弃自己的生命,就有多轻易。千斤说,她不想活,他竟是信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应该不会想到,宁为璇会这么狠心,对自己下手。
“如果,我给你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你是不是就……”他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若她不想活,他便给她一个理由,一个她想活下去的理由,“宁为璇,你有没有想过,用一个新的身份去做新的自己,你活出你想活的样子,我在身后……保护你啊!”
一如当初所说,我保护你啊!
……
这个夜不短也不长,沙漏中的沙子依旧如往常的速度,一点点下漏。
夏侯瑾轩一夜未合眼,就握着宁为璇的手,怎么也肯松手,只要她的脉搏还在跳动,他就会守在她身边,给她说起,这些年关于他的故事。
小时候的经微曾和她说过一个缘字,她总是这般美好,相信有缘总会相见这句话,那时候她就坐在山石上问他,若是有缘相见,他可会认出她?他没有迟疑,点头回,会!
没想到的是,他一眼认出了她,而她,差点错过了他。
“缘分,其实并没有那么靠谱嘛!”他笑着说道。
眼泪夺眶而出,顺着他的手臂一点点下滑,最后滴落在这床刚换的被褥上,形成一滩泪痕。
一缕阳光从窗缝中偷溜了进来,落到夏侯瑾轩手上,照亮了这一角,夏侯瑾轩可以清楚地分辨出被褥上泪痕分明的边缘,他抬头,发现这个屋子变得亮堂,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尽,不是烛光,这是…… 阳光。
确认了这一点,他心生欢喜,确认过宁为璇的状态后,跌跌撞撞地跑到屋门前,一把抓起在门口睡着了的千斤,激动地说道,“千斤,你昨日不是说,她熬过了这夜,就没事儿了吗,快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王爷,你别着急,我药箱还没拿呢!”
被梦中一把揪起的千斤有些迷糊,就连走路都有些磕磕绊绊的,要不是夏侯瑾轩扶着,他八成就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安定了自家王爷的情绪,跑到外头取过药箱,查看了躺在床上的娘娘的状态,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王爷放心,她没什么大碍了。”
“那她为什么还没醒?”他皱眉问道。
这个问题,十个病人里头有九个都会问,千斤虽是听烦了,却还是耐着性子回道,“那一剑伤了她的元气,她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多睡几天也是正常,好好调养便是。”
或许是不放心,夏侯瑾轩又问了些琐碎问题,确定宁为璇脱离了险境,这才松了一口气,听了林信松的劝,下去换身干净衣裳,处理一下这身伤。
可走到一半,夏侯瑾轩翻了眼就晕了过去,把千斤气的,硬逼着他在床上躺了两天,喝了两天的汤药,这才允他下床走走。
“千斤,她今日可好?”
夏侯瑾轩每日的问题也就这一个,问来问去都快把千斤给问烦了,一个府上两个重病患者也就罢了,还这么不省心,得哄!
“她很好,王爷今日才去看过,为何又要问我一遍?”
“可她还没醒”,夏侯瑾轩捂着胸口,看向客房时,眼中尽是忧心,“已经过去三四了,千斤,你真的……”
“王爷放心,千斤不敢骗你”,他摇头,趁林管家不在低声问道,“王爷有工夫不如想想,如何将娘娘留在王府?”
“已经想好了。”
“哦?”千斤饶有兴趣地追问道,“王爷这是要娶亲了?”
“想什么呢!”夏侯瑾轩伸手就是一个爆栗,瞬间打消了他这个念头,“你觉得,书童怎么样?”
书童?书童能怎么样,也就那样呗!千斤两眼一白,暗戳戳地想道。
“你有其他想法?”夏侯瑾轩又问。
千斤两个肩膀一哆嗦,抓了抓糟乱的脑袋,想了半天,却是没能想能忽悠自家王爷的话,“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府里一丫头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没将礼行个完全,便开口说道,“王爷,姑娘醒了!”
“姑娘?哪个姑娘?”千斤随口问道。
“还能是谁,还不赶快去看看!”千不万不该,偏偏这个时候愚钝至极,把夏侯瑾轩给气的,反手就是一个爆栗打在千斤的头上。
姑娘?还能有哪位姑娘,说的不就是宁为璇嘛!
这世上生死各有命数,却因生死二字,或生或死,都能用至极二字,或是悲痛至极,又或是,幸喜至极。
短短几日,宁为璇经历了死,也同时,经历了生,也不知道,身为当事人的她,又有何感受?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如果不舒服的话,和我说!”夏侯瑾轩很自然地挽上了她的手,坐在床边急切地问道。
悠然转醒的宁为璇看着他的脸,无奈一笑,道,“我还活着?”
“你当然还活着,难不成,你当真想死在自己手里?”
夏侯瑾轩伸出手,敲了敲宁为璇的脑袋瓜子,他下手很轻,轻到这个只是个动作,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疼痛感。
两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千斤打断,夏侯瑾轩虽是不喜,却还是乖乖的站到一旁去。
“已经没事儿了,接下去日子,好生调养便是!”
这回千斤倒也识趣,收了药箱就拽着林信松的胳膊往外走,还特地关上了门,给两人留了独处的时间。
这几日,药房里都是药味儿,就连厨房的药罐子也都开始用起来了,千斤就像人间陀螺一样,忙的团团转,照顾完这个还得去那家守着。
好在,娘娘醒了,他呀,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怎么都得去睡个回笼觉,毕竟,他实在不知道,自家王爷这般宠着,还会闹出什么劳什子来。
客房里,宁为璇微微转醒,对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帧一帧的画面,重新出现在她脑海的深处,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福气得的如此艰难。
“你救了我?”她问道。
夏侯瑾轩无奈一笑,回,“不是我救了你,是你救了你自己。”
夏侯瑾轩之前有用心查过她的身份,譬如,花婷阁的杀手,这些他都知道。虽说杀手自杀,是常有的事儿,可在夏侯瑾轩眼中,却是愚不可及,他摆明了去救她的,她倒好,自杀!
一想起这个,夏侯瑾轩心里头就一股子气,看她这样子,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就此作罢,聊些别的事儿,“你那一剑,若不是千斤,当真就回不来了。我会为你办场丧事儿,让夏侯惇渊相信,你已经死了,之后,你就呆在王府,做自己,如何?”
“做自己?”
不可否认的是,夏侯瑾轩抛出的这个条件,十分诱人,在皇宫里的她束手束脚,事事听从夏侯惇渊的安排,如今,他愿意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这对于她来说,也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宁为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仔细想了想后,无奈一笑,道,“看样子,在我昏迷的这段日子,王爷早就想好了?”
“四天四夜,便是连你的终身,我都想好了。”
夏侯瑾轩双眼紧盯着她,慢慢凑过身去,直到,能在她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突然将身子抽了回去,再看时,嘴角漾着令人目眩的笑意,“宁为璇,你觉得书童怎么样?出入自由,女装示人也行,男装示人也行!”
夏侯瑾轩的身影从她眼眶中抽身而出之时,宁为璇的眼神避之不及,等她后知后觉时才发觉,夏侯瑾轩故意位为之,不过是想戏弄她罢了。
她满脸通红,嗔怪道,“夏侯瑾轩,你故意的!”
“哪能,说的都是实话!”
“你就是故意的!”宁为璇气不过,想要还手,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她捂着胸口倒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喊疼。
这可把夏侯瑾轩给急坏了,嚷嚷着要把千斤给抓回来,给她好好看看。
刚起身,就被宁为璇揪住衣角,只听她咧嘴一笑,道,“夏侯瑾轩,我骗你的!”
这人啊,就得少说些玩笑话,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害了自己。
夏侯瑾轩被耍后,像个乖小孩一样坐了回去,不闹也不恼,双眼就直勾勾地看着她,这哪还有战神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多情公子哥。
他就看着她得意的笑,像个寻常人家姑娘一样,任他双眼怎么也挪不开,后来,干脆支着下巴暗自下了个决定:以后,要常逗她笑。
“宁为璇,你觉得,经微这个名字怎么样?”他突然说道。
可能是太过突然,宁为璇愣了愣神,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么意思?”
“既然说了做自己,定然不能用宁为璇这个名字,经微如何?”
有些人有些事儿,新的人新的事物,未必会比过去好,兜兜转转,我们找的不过是原来的那个人。
宁为璇看着他的双眼,点头一笑道,“好,那便经微。”